送李海林走出书房大门之后,沈归便来到了前院之中。如今沈府前院的两侧厢房,已经变成了‘女生寝室’;那位已经‘命丧黄泉’的李家大小姐,自然也‘隐居’在了这里。
沈归走上前去随手敲打房门,一个模样颇为普通的女子便应声而出。进门之前,沈归还心虚地回头打量了一番,见前院并无异常,这才宛如泥鳅一样‘滑’入了屋中。
“吃了吗……?”
沈归看着易容过后的李乐安,不由生出一丝陌生之感。憋了半天,也就只说出这么一句废话。李乐安听后也是一脸狐疑之色,歪着脑袋问沈归:
“你已经闲到这个地步了吗?哦对了……确实应该很闲,毕竟你的藏书楼被奉阳公主给占了……不过嘛,你们二人在藏书楼中‘红袖添香’,也颇是一桩雅事,更何况人家又是位正牌公主呢?我这不饿,也没别的事,沈公子您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沈归知道李乐安应该是‘生气’了,但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她为何生气。从她刚才那一番话中的意思分析,好像还与颜书卿那个丫头,颇有些关系;可自己心里却觉得有些冤枉,毕竟直到现在为止,自己与颜书卿还真就没生出什么关系……
“这大白天的,挥个什么红袖、添的什么香啊……你不是让那刀疤男给吓出病了……?要不要让孙白芷给你瞧瞧来……”
“呸呸呸!你才有病呢!而且就算有病,我自己也是大夫,还用的着他孙白芷来多事?你瞧瞧这光天化日的、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像是什么样子!没正事你就出去,姑娘我心里烦着呢!”
现在的李乐安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一边往门外推着沈归,一边噘着嘴发着脾气;沈归也不敢用力相抗,只能急忙开口说道:
“有事有事有事!一会我要去一趟丞相府,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丞相大人的吗?”
“丞!相!大!人!好好好,你就跟我爹说,我不想在你这住了!我要回家!”
面对李乐安‘突然发飙’,沈归虽然有些手足无措、但他毕竟不是弱智,单从李乐安的‘逻辑重音’之中,便听出了她另有弦外之音。
“……那宣德帝才刚刚驾崩,马上就要举国发丧,短时间内也没法成亲啊!……”
“是是是,奉阳公主的父亲去世了嘛,这个时候你再一成亲,还不把她那般娇柔妩媚的女子给活活疼死?出去出去!什么成亲不成亲的,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码事……”
一头雾水的沈归、就这样被李乐安用力地推出房门以外。他站在院中,看了看眼前轰然紧闭的房门,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语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奉阳那丫头这是给我埋什么雷了?”
再一回头,发现铁怜儿和颜青鸿正并排趴在对面厢房的窗前,露出四只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
半刻钟之后,沈归便坐在了丞相府的书房之中,手中还捏着那个李海林见过的小瓷罐。而李登现在的手中,一左一右正拿着两团‘生阿芙蓉膏’。
“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也是阿芙蓉的一种?”
李登禁着鼻子,把玩着手中的黑褐色物体。
“准确的说,这是生的阿芙蓉膏,而且您左手中的那一团,品质比起右手的‘南康货’更为精纯。这一罐南康货,就是当初从太子爷那间双天赌坊的三楼之中,顺手牵羊带出来的样品;而您左手那块稍微浅一些的,则是我的一位朋友拼了老命,从中山路带回来的。”
李登听完这句话,又仔细分辨了两份阿芙蓉的成色。看了一会之后,发现确如沈归所言,这两份阿芙蓉,虽然颜色略有深浅之分,但从触感与气味上来说,都可以断定是同属一物——生的阿芙蓉膏。
沈归看着若有所思的李登,诡谲地一笑:
“您老人家猜猜看,我那朋友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李登看着沈归摇了摇头,并没有做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测……
“从你东幽李家手中弄来的……”
“不可能!”
李登出言反驳之后,立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双眼一定,又陷入了沉思当中。没思考多久,他再次神色凛然地摆了摆手:
“的确不太可能,东幽可以耕种的土地,在我这都是有数的。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些李家的帐本,你可以自己看看……”
李登说着便翻找出了几个账本,依次翻开给沈归介绍道:
“你来看看,这是丈量耕地的田册……这是东幽百姓户籍的丁册……这是朝廷往年贡纳数额的税册……这些东西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账目是不会说谎的;而且想必你也清楚,咱们幽北的土地虽然肥沃,但气候过于寒冷,一年至多一种一收,根本没有多余的土地让他们去搞这个东西……”
沈归看都不看这些繁杂混乱的账册,一挥手便把铺了满桌子的账本推开一旁,紧紧盯着李登问道:
“这些账册是谁报的?这些账目又是谁写的?”
“……”
“您说数字不会说谎,那么我来问您几个问题:自从您进入奉京为官之后,可曾每年都抽出时间来、回东幽老家亲眼查验过?而帮您整理账目的万长宁露出马脚之后,您所笃信的账目又是不是真的可靠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们李家那些旁系支脉的人,又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向您赎买那些、对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地契呢?”
李登看着眼神冷峻的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