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反手倒提春雨剑,另一只手提着万长宁的腰带,就这样在奉京城的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了李丞相府中。
前脚刚刚迈入门槛,身后不知从哪传来了刘半仙的声音:
“事是办完了……可我还欠了人家双天赌坊三百两白银的驴打滚(高利贷)。这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半仙我不想还钱,才干了这杀人放火的勾当啊?”
沈归心知在江湖上跑的人,有两种银子是从不赊欠的:这第一便是赌账、第二便是花账。如今刘半仙既然已经提起,自己当然要帮他应下这笔账来:
“知道了,三百两银子,找到机会我帮你直接还给本主。”
刘半仙听完便身形一闪,仙踪难觅了。
此时的天色已是漆黑一片,但相府之中却一反往常的灯火通明。花院四周摆满了火盆,正亭的大门也门分两边,露出正厅当中悬挂的巨幅画像,所绘之人正是李家先祖——有‘满仓李’之称的李三元。
从这副阵仗便可以看的出来,这是当代家主李登,亲自开了祖宗香堂。
沈归迈步走到李登面前,离着五步远便站定了步子,把手中仿佛猎物一般的王长宁向地上一扔,对着李登拱了拱手说到:
“相爷,这是你李家的人,沈归帮您请回来了。”
李登看着伏在地上,面色惨白一言不发的万长宁,只是点了点头,又对沈归说:
“这万长宁既是我相府之人,功过赏罚也自当遵循李府家规。沈公子这个人情,李某记下了;不过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人,既然是沈公子拿回来的,那么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你与万长宁之间的恩怨了。李某在旁恭候旁听便是!”
一句话说罢,李登反手把正厅大门一关,而后便侧身束手站在了一边。
沈归点了点头,随即用脚尖把趴在地上万长宁踢翻了个身,把他变成仰面朝天,平躺在地面上的姿势。随即,沈归把倒悬在身后的春雨剑一挽,剑尖斜指万长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万长宁,万士安,户部左侍郎万大人……若不是因为两北战事横生,你与我现在已是一家人了……”
万长宁听到这里,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冷哼,其中满是不屑之意。沈归倒也不被其所恼,往下继续说到:
“可如今沈归毕竟是还个外人,那么咱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如此便按照江湖规矩,仔细地盘盘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吧!”
“这其一,你出卖家主之事我不管,你与贼子颜昼之间的私交我也不问;今日我就单问你一件事——北兰宫那场天火,与你万长宁可有干系?”
万长宁一听沈归所问,一脸惊异的挺起了半截身子,坐在地上看着沈归说道:
“话你说的那么漂亮,问的不还是旁人之事吗?即便北兰宫大火是万某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为,那也理应是二皇子或奉阳公主来兴师问罪啊;再不然,你沈归有任何确凿证据,也应该把我扭送到奉京府衙或者宗族府审理。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又有什么资格审问万某这等四品大员呢!”
沈归听完嘴角冷笑,用剑尖一挑万长宁的下巴,生生把他逼迫着站起身来。随即便用眼神向外一引,口中满是寒意地说到:
“万长宁啊万长宁,看来你还是没了解清楚如今这个局面。你给我仔细看清了,那刚刚粉刷翻修过的双天赌坊,此时像不像当夜的北兰宫呢?”
万长宁随着沈归的眼神看奉京城方向,只见原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奉京城,如今城东的半片夜空已经全部晕染上了一层暖黄之色……
“你你你……你竟敢火焚双天赌坊,莫非你就不怕太子……”
其实万长宁方才在双天赌坊束手就擒之后,已经听到了沈归和刘半仙的话。不过在他看来,双天赌坊从上到下都死个干净也并无大碍。因为眼下的奉京城中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便是能干活的人了!除了脸面上略有些挂碍以外,死上个几百口子人,对于如今的太子来说,还真就没什么影响。
可若是被一场大火,把整间赌坊给烧个一干二净,可就不只是面子和人手的问题了!
沈归猜测的没错,自从他得到李登赏识之后,万长宁便已经暗中倒向了太子一方。当然,毕竟万长宁是李登的‘铁杆门徒’,变节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也可以说时至今日,万长宁仍然没有彻底出卖李登,顶多只能算是一仆奉二主罢了。也就是说,如今他万长宁既是丞相的心腹,也是太子的智囊。
既然是太子的智囊,便要帮他出谋划策,自然也就十分清楚太子的现状。没错,奉京城百年以来,都未曾出现过这么多的杀手死士,可近一年之中,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已经布满了奉京城每一个角落。
南康的谛听失去了一个联络人,自然也会派来一个新人接替。而这个新人与颜昼脾气相投,二人也不知达成了怎样的交易,最终的结果便是加深了彼此间的合作范围。
可无论二人怎样投缘都好,雇佣这么多杀手死士,都还是需要花费大笔银子的!
所以这双天赌坊的改建,与太子人为制造恐慌,全都是为了聚敛钱财!而太子靠着‘黄、赌、毒’赚来的那些赃银,自然也都流向了南康谛听的口袋之中。
可如今也不知沈归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之死,还在想帮好友颜青鸿报杀母之仇,竟然在屠戮赌坊之后,又点燃了一把滔天烈焰,把刚刚整修过后的双天赌坊给烧了个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