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漠北草原来的人,手头一项都不宽裕。那么他们能穷到什么程度呢?平日里的丰年,若是“打劫生意”收成不错的话,那么他们前来幽北做生意的“大商人”,都还能住在正经客栈里;若是收成不好的话,一般就在城外捂上几张兽皮,借着马匹的体温凑合过夜,也省了住店钱。因此,幽北的商家百姓,对于这些脸色黑红披发左衽的漠北穷鬼,印象都不是太好。
而进了奉京城的穆格尔,虽然被礼部官员安排在了官驿住下,但他们得到圣旨说接待之人另做他选,也就没有为他们准备接风酒宴。这官驿不同于客栈,灶头都是定时定点才会开火的。他们一行五人在客房中整理好了行李之后,却被驿官告知厨房已经熄灶,此时想找吃的,就只能去河中大街上的大酒楼了。没法子,这几个草原汉子只好拿上了银袋子走出官驿,直奔河中大街方向了。
要说这些漠北汉子还是耿直,就那么随意的把银袋子在腰间一拴,晃晃悠悠的出了城南官驿的大门口。
奉京城南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一个区域,就连奉京本地有钱有势的贵人们,没什么要紧的事都不会往那个地方走一步。所以,这五个漠北汉子,这样明晃晃地招摇过市,分明是在对奉京城里的所有“小绺门人”,进行着打脸一般的挑衅活动。所以,还没等他们走到河中大街,这一主四仆挂在腰间的钱袋子就全部不翼而飞了。而这五位尊贵的漠北使臣,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五人进了会友楼的大门,也只敢在门边的长条凳上坐下。原因也很简单,单说会友楼里,随便一个热菜都是一两银子起跳的价格,根本不是这些“穷鬼大肚汉”的消费水平。他们就坐在门口那几张长条凳上,每人要了碗素面,呼噜呼噜的吃了一个半饱。
当他们叫来伙计准备会帐的时候,这才看见腰间那晃晃悠悠、空空如也的半截银袋绑绳……
“老子的银袋子呢?”
穆格尔一脸惊异的喊出声来,四个随从闻言立刻朝自己腰间一摸,脸上也俱是一片惊恐之色。站在一旁的跑堂伙计见这号人见多了,虽然心中有些不屑,但这会友楼毕竟是幽北头号的大酒楼,跑堂的伙计也都是受过良好的训练,根本没显露出一点狗眼看人低的意思。
这小伙计也明白,这些漠北汉子看似是来白吃白喝,但肯定也不是他们的本意。依他们腰间半截绑绳来看,定然是露富遭了贼惦记。毕竟哪有准备吃白食的人不要上等酒席,反而只要五碗素面的道理呢?
“几位爷不要惊慌,若是一时不便,小的也可以跟几位爷去府上取银子。”
草原汉子个顶个都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直人,若是面对寻常酒楼的作法——关门打人,还可以直接掀翻了桌子,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而且以自己那漠北使臣的名头,莫非奉京府尹还敢把我们五人抓起来不成?
可是眼前这个小伙计,无论是言语用词还是动作表情都极为客气,所谓举拳难打笑脸人,这就让穆格尔有些难办了。皆因为他们这趟“出差”,每人都只带了一百两银子!就这,还是博尔木汗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公款”,眼下一个转身间,竟然丢了个干净,还去哪里找银子来,付这五碗素面的账呢?
若是向幽北官府说明原委,倒也不是不行。但眼前还没开始谈判就先借银子付账,在气势上就先软了一头的话,之后还怎么好意思狮子大开口呢?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会友楼的门前走来了一位高大健壮的黑衣青年。这青年牵着一匹通体乌黑油亮、又没有一丝杂毛的健硕战马,随手把缰绳往门口揽客的小伙计手里一扔:
“好豆好料给我喂着,再拌上点香油!二爷吃好的也不能亏了它的嘴,要是给它喂的不舒服了,小心二爷摘了你小子的脑袋!”
待门口这小伙计看清来人身份,立刻眉开眼笑的回着,言语间带出的亲近,显然这位是他熟悉的老主顾:
“二爷瞧您说的,就您新得的这匹宝马良驹,早就传遍咱奉京城了,哪还敢不用心伺候啊?你赶紧提前数数马毛,别到时候说不清楚。小的一个月才赚三两银子,少一根马毛都赔不起您!”
这被称作“二爷”的黑衣青年,正是二皇子颜青鸿,他听到小伙计的回话抬腿一脚,虚踹在了他屁股上,又扬手扔出一小块银渣:
“嘴里哪来那么多零碎呢,小心伺候着就是,亏不了你!”
说罢又转头看着一脸客气,正等着要面钱的小伙计:
“你们宋头在吧?让他……哎?大哥?”
话说到一半,颜青鸿猛然把眼神定在满面羞愧之色,手头拮据的穆格尔一行五人身上:
“大哥您怎么坐这了?吃完了歇会?歇着你去茶社啊,这里的风多硬啊……”
被颜青鸿这不怀好意的一问之下,穆格尔的脸更红了!
这叫个什么事!清晨刚认识的幽北兄弟,才第二次见面,就让人家看见自己吃白食。方才仗着年岁比较大,还自认兄长呢;如今可好,被自己这兄弟当面询问,这怎么说?旁边那小伙计可还眼睁睁的看着呢,想扯谎都没个机会啊!
“哥哥我这……就刚才……”
“小顺子,怎么回事啊?”
颜青鸿见穆格尔面有愧色、言语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便唬起一张脸来,问向那个叫做“小顺子”的跑堂伙计。
“二爷,方才这五位草原大爷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