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的说,这个故事,的确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可塑性很强。只不过掌管工部的老尚书季霖,虽广有清流美名流传于世,但这其中究竟有多少猫腻,也包括天佑帝在内,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对于鲁东路的乡亲们来说,光是每年至少决口一次的河道工程,就足够说明其中的问题了。而这趁乱杀官的三百济水乡勇,就真那么好骗吗?
从根上刨起来的话,其实工部尚书季霖,原本是蔡熹的党羽;在太子成年、入朝学政之后,便被兼任太子太傅的蔡熹“倒了一手”。所以从二十年前开始算起,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季家父子,便成为了太子党的雏形。
今次天下大乱,一生从未押错赌注的蔡熹,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抱定了天佑帝的大腿不放;而同为蔡熹坐下弟子的周长永与季勤,虽然心怀忐忑,但也遵循着恩师的脚步,站在北燕王朝不会倒塌的立场上,考虑自己的问题。
毫无疑问,儒府学派出身的蔡熹,基本盘就在鲁东路;而周长永与蔡熹之间的师徒名分,自然也被儒府学派认定为正统传承;而且千百年以来、儒府学派向来唯皇权马首是瞻,所以鼎力支持太子,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随着天佑帝的年纪越来越大,太子的地位越来越稳,儒府学派已经从原来的蔡党拥趸,转眼转成了太子党的之柱。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打一个提前量,也不是什么立场问题。再加上多年以来、两党之间历来都是蜜里调油、不分彼此;没有遇到分歧,也就无需选择一个分明的立场。
鲁东路是儒府学派的“后花园”,自然也就成了太子的属地。关于这件事,虽然大家面上都不会提及,但彼此也心知肚明。再加上周元庆步入中年以后,愈发“昏聩孱弱”、似太子暗中结交地方门阀这种“既犯忌、又不犯忌”的破事,他更是懒得追究。
可经沈归这么一闹,儒府学派虽然不至于被连根拔起,但想要恢复对鲁东路的掌控能力,少说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重新布局。那么也就是说,本是针扎不进、水泼不入的“铁板鲁东”,已经有了松动的迹象。
如此难得的机会,天佑帝与王左丞又岂能错过?若此时不向鲁东路多掺几把沙子进去,岂不是白费了沈归的一番“美意”?
所以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是为鲁东路挑选继任官员,实际上却是天佑帝与王放二人,试图动摇儒府学派的根基。至少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动儒府学派,就等于是动太子的根基;而太子刺杀三名由王放举荐的鲁东总督,已然折损、露白了不少杀手死士;而刺杀陛下指派的两名巡抚,也几乎把事情彻底闹大。不敢继续出手的太子,唯恐鲁东路花落别家,便只能硬着头皮,举荐了自己精心储备的头号干将,季勤。
若是寻常之时,区区一座济水城,并不值得如此劳心费力;可随着战局发展愈发紧迫,洛阳一丢、中州彻底敞开怀抱,鲁东路唇亡齿寒,也即将成为敌军屠刀之下的猎物……
如果战火一旦蔓延到了鲁东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两家大帅各为其主、就如同两个贼盯上了同一只肥羊,心怀鬼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明日秦南两军配合作战、互相掣肘算计是在所难免的事,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只不过凡事就怕衬托,秦南联军配合不利、而济水城中的实际现状,则更是不值一提。
关于这个问题,就要从燕京城紫金宫中的“领导层”开始说起。
由于沈归此前大肆屠戮了学阀盘踞的西林府,也间接导致了鲁东路的权利机构一片空白,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动荡期。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之内,共有四名所谓的“代总督”,两名鲁东路的“新巡抚”,因为莫名其妙“偶然事件”,或暴死在半路途中、或丧命于长街之上。
若是平日时节,京官外放一路二品巡抚总督,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没几十万、上百万的疏通银子,连想都不要想!可直到最后一名新上任的巡抚大人、被济水城的几个“地痞”,以认错人为由、当街活活打死之后;这济水城就变成了夺魄勾魂的阎罗殿、没人再愿意来触这个霉头了……
其实鲁东路门阀盘踞、树大根深,本就是千百年来的一块顽疾。世道艰难、民不聊生、也直接导致响马辈出,更传承有序。但济水城毕竟是鲁东首府,拦路杀官、当街斩将、连废六名朝廷二品大员,这响马闹得也有点太邪性了吧?
按理来说,闹出此等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已经轮不到什么钦差大臣、金刀捕头这等人来过问了,不砍掉几百颗脑袋、根本无法遏制这阵日益滋长的妖风!朝廷想要鲁东安稳,就必须外调一股手段强硬的正规军、对鲁东路的绿林道,进行一次彻底的扫荡!
只不过时逢华禹大陆烽烟四起、天佑帝与两位阁老尚且自顾不暇,前方战事日益吃紧、没有半支可战之军能调往鲁东除匪;如果贸然调去一伙“废物”除贼,定会反被那些成了精的响马,杀出个一败涂地。如此一来,岂不是反到暴露了己方的真正实力?
无可奈何之下、鲁东路的乱子,也就只能暂且搁置下来。而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