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姽虽沾不得那猪尿泡,然夜幕降临就知道那个猪尿泡的好处了。

她并不知晓昨日自己无知无觉就把双脚伸到了旁人身上,还踹了人的腿窝,让人痛不欲生,阿揽自是也避讳这件事。晚上他照例在火塘上烧水,又兑了些雪水,把猪尿泡灌得温热暖手。

曹姽在台城里用的是放木炭的铜质暖脚,但眼下情境自然容不得她做此奢望,因此也不曾想过猪尿泡还有这等用处。她眼馋得紧,可这东西方才被她扔回去,哪里好意思再开口讨回来,却不想那个阿揽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把洗净的猪尿泡热水球塞进了褥子里。

曹姽顿时充满难言感激,她却不知阿揽这样做,解救的不但是她,还有他自己。

太阳才下山二人就无事可做,这里不是大山外头,虽然不至于观赏歌舞百戏,但是曹姽还是弄得到些神怪传奇之类的故事来看。可在山里,除了风声鸟叫还有眼前的火光,就真的别无其他。

她翻了几番睡不着,才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处地方的?”

曹姽原没有指望对方理睬她,不想阿揽却道:“康公有风湿,虎骨酒对风湿有奇效,往年都曾向猎户求购,若是猎户手紧,我等也会自己上山猎虎,常借了猎虎小屋歇脚。若是遇上暴雪的天气,在山里出不去,困上一旬也是常有的事情。”

曹姽听了努了努嘴:“那你怎么不干脆将那二只都打了献给康肃?那大猫也奇了,怎偏生挑了这种天生崽?”

“哪里就能生崽了?”阿揽觉得好笑,对曹姽直唤康肃名讳也并不惊奇:“那对大猫分开后,母的还要等上三月才能得小虎。届时穿暖花开,哺育后代,才不缺食物。我若去打那两只大猫,做不做得成另说,猎户规矩是绝不伤要产仔的动物,不然三两年之后再找不着老虎了。”

曹姽一想有理,就算是人还要怀胎十月呢:“反正大猫也不怕冷,只是这天气猎物难寻,母的有了孕,公的也能照应。”

“它们七日后就会分开。”阿揽又纠正曹姽。

曹姽眨眨眼,又觉得释怀,道理都是一样的。她与兄姐还不是奶母带大,由荀玉姑姑教养的吗?父亲燕王一年在建业的日子不足三月,至于地位至高的母帝,在曹姽的记忆中,更是连抱都没有抱过自己。偏生母帝非常反感子女依赖乳母,断乳之后都会彻底打发了这些女人,因此曹姽等子女就特别信任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奴婢侍人,譬如她与大虎小虎姐妹。

想起大虎小虎在外头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她心里便充满了不安。何况母帝的吩咐是让她隐姓埋名进入襄阳,如今出了这等事,康肃若是大张旗鼓地救一个无名小卒,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相信。她到此地不足一个月,就已经坏了计划,还不知让建业那位如何的生气。

她越想越沮丧,阿揽察觉到她一直不说话,便问起了她射中刘熙的那箭:“你那日是怎么射中北汉太子的?”

曹姽支吾了一下:“是连珠箭。”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天下人都知道连珠箭是东魏女帝曹致的绝技之一,只是曹致出手,可连珠十箭,曹姽手下不过是雕虫小技。

“射艺并不只靠平日练习,只有性命交关之时才会有所突破。”阿揽似乎知道她的势弱,不经意地宽解道:“女帝立国,世人皆知不知遇过多少艰难险阻。你出身富贵,无此历练,自然不该放在一同比较。”

曹姽这才听出不对来,襄阳城内,只有康肃、吴爽及她身边的大小虎和蔡玖知道她的身份,这个莫名其妙的大汉又是怎么窥得天机的?

她“忽”得坐起来,小心万分,眼睛已经盯着一角放置的弓箭:“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

阿揽惊讶于她记性之差,就算不认得自己,也该认识那个与她有旧的阿洛。但是他与阿洛毕竟在岭南待了数年,那里气候炎热、环境酷烈,百越人的习俗又十分怪异,均是修剪短发且油彩覆面,匆匆数年已过想是真的认不出了,他咽了咽喉咙,口气怪异道:“公主殿下,当年鸡鸣山上……”

“是你!”曹姽差点跳起来,她虽认不出来,但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不肖分说,就想起阿洛和那个无耻无赖的男人,她转念一想立刻问道:“那个混迹在你们中间,依然带着脚镣的人就是沈洛?”

女子的变化真的有限,何况曹姽本身就较江左女子长得更为高大。可是男人不一般,不过比她大上两岁的沈洛,在经过这种种变迁之后,早已蜕变成了一个男子,不复当年的寡言少年。

如此一想,大虎自来襄阳的种种失神也有了解释,只是……曹姽想到沈洛脚上不可解的脚镣,又想到面前这个当年就让自己不自在的男人,倒宁可双方从未见过面。

阿揽回答“是”,他有意为沈洛说情,或许曹姽的公主身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俩当年为奴,双人一枷,从北地一路走到岭南,是患过难的情分。两年前海贼之乱后,我们在岭南剿灭了海贼退败之后南下的大本营,立了功劳,被归入康公麾下,脱了奴籍。阿洛同我们一起卖过命,可只有他,不知为何不得解脱。”

曹姽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番话,却是为了沈洛,想他当年能一路照顾同伴,甚至不惜千里背负,即便对自己不敬,也是一条汉子,她看着少时有令名的沈洛沦落到这步田地,虽有不忍,但亦无可奈何,只好低低道:“当日我也听说过那些兵士的流言,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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