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诸公欢宴正盛,女眷们则在梅园里面行风雅之事。郗道茂满颗心都放在润玉身上,已经无心打理游园之事,就由嫂子谢道粲代为主持。谢道粲可是谢家的三女公子,大名鼎鼎咏絮才谢道韫之三妹,嫁给了郗道茂之兄郗恢,郗恢在好几年前的王恭殷仲堪之乱中不幸殒命,谢道粲和儿子郗循一直待在吴兴,最近郗循要读书,拜在堂叔郗融门下,吃住都由郗融夫妇照顾,她一个人甚是孤寂便来了健康。
谢道粲才学最高,便以她为仲裁,让各公卿家的小姐行酒赋诗,润玉虽然已有十一岁,但并不参与,她自小生得比别的孩子迟缓些,再加上王献之也无心教她,因此才学相当平庸,人也很自卑,反倒是王神爱表现得聪明灵慧。谢道粲对此腹诽不已,对小姑子说:“这王子敬也太过分了,你和他是和离,润玉还是他的长女,这就么对孩子吗?看看我家润玉,都十一岁了,看着还只有八九岁,气色也比司马道福她女儿差点。”郗道茂听得难受,扯了谢道粲的袖子:”嫂子你别说了,孩子在这里呢。”谢道粲把润玉拉进怀里:“润玉,想舅妈没有?你娘哪都好,就是太面了,咱长大了不学她啊。”
堂上的歌舞已经散了,各位公卿都来找家眷,张大雍领了王献之和向雨田而来,王献之听闻向雨田是古墨家传人,顿时来了兴致,要和他谈玄,两人俱是博学之辈,斗了个旗鼓相当。“葳葳。”张大雍把向雨田拉出来,“这位是向雨田,我的好兄弟,当年在凉州和我好得要穿一条裤子。”向雨田笑道:“郗女君,好久不见了。”郗道茂一愣:“向先生见过我?”向雨田道:“当日建康东门,我就在人群中——”张大雍试图阻止他说接下来的话,但:“大雍护送郗女君,我有幸为其中一骑。”郗道茂倒不觉得有多尴尬:“既然如此,就都是故人。”郗道茂又把谢道粲介绍给他:“向先生,这位是我的嫂子谢道粲,谢家的三女公子。”向雨田笑着和她见礼,他看见润玉,便笑道:“大雍和郗女君当真是急性,连女儿都这般大了,我错过了你们的婚礼,又错过了侄女——”
郗道茂和谢道粲面露尴尬,张大雍面黑如锅底:“雨田,你但凡记得一点师父是教我们如何看骨相的,便不会闹此乌龙!”向雨田连连告罪:“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谢夫人的女儿。”郗道茂和谢道粲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张继兴听闻要吃午膳,就领着一干小兄弟急吼吼地来梅园候着。张大雍把张继兴抓来:“快,叫人!”张继兴看见向雨田,眼神里顿时有了神采:“向伯父!你这番可曾给继兴带了什么好东西?”张大雍刚想打他,向雨田就笑哈哈地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剑:“这把短剑是由镔铁所制,有削铁如泥之能,伯父就当是给你的十六岁生辰礼物了。”
张继兴也不把玩,把短剑别在腰上,看着谢道粲和润玉,问郗道茂:“茂姨,这二位是?”郗道茂立刻给他介绍道:“继兴,这个是茂姨的嫂子,你呢也可以叫一声舅妈。”张继兴露出一口白牙:“叫阿姨行不行?”张大雍又想捶他,谢道粲却是说:“可以,我家里行三,你叫我三姨好了。”谢道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拿出一枚玉佩赠给他:“这是见面礼。”张继兴说了谢谢,张大雍又提点儿子:“你三姨是谢玄将军的妹妹。”这个张继兴的眼神就炽热起来。
郗道茂从背后把润玉拉出来:“润玉,这是你伯伯的儿子,叫哥哥好吗?”张继兴这才注意到润玉,她长得和茂姨很像,但瘦不拉叽的,个子也不高,看着挺可怜的。“哥哥。”润玉看着他的一双眼睛,突然笑了,“你的眼睛真好看,和宝石一样!”张继兴摸摸她的头,她才到他的腰以上一点,作为哥哥他似乎该给她礼物,摸遍全身,只好拿出来一把嵌了宝石刻了经文的小刀:“送给你。”张大雍阻止儿子:”这可是你娘留给你的。”张继兴却道:“润玉,那你可要保管好,等我回头拿了更好的东西来换回来。”
下人走过来通知张大雍大堂的午膳已经摆好,郗道茂依依不舍地替润玉整理好小刀,要把她送回王献之身边:“润玉,要不要娘替你收着它?”润玉想一想还是摇头:“娘,我会保管好的,等哥哥来换的。”张大雍让张继兴带着向雨田和谢道粲先去大堂。待他们走后,郗道茂依靠在张大雍怀里:“大雍,我舍不得润玉,我想她在我身边。”张大雍故作为难地沉吟:“她毕竟是王献之的女儿,我权势再大也不好夺人之亲。”郗道茂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司马道福倒没有苛刻润玉,只是子敬他——”张大雍亲吻了妻子的额头:“唯触景生情,睹物思人耳。”郗道茂突然想起张大雍看到那小刀时的张皇神色,只觉得心尖刺了一下,把他抱得更紧了。她有过去,张大雍难道就是白纸了?
午膳过后,王献之心灰意懒,想要快些回家,却被张大雍留了下来。他们在水榭里煮上酒,等着对方开口。只听得张大雍一声叹:“子敬,我欲推举你为太傅。”王献之只当是自己耳背:“凉公是在说笑吧。”当今天子年幼,按理应当以太傅录尚书事铺政,负担起管理朝廷和教导天子,但张大雍横空出世,先是以大将军录尚书事,近日更是加封丞相,大全独揽。张大雍给他斟上酒:“如今海内风尘初定,天子年少急需有才学和威望并重的大臣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