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四年正月十五元宵日,玄凌降下口喻解了安陵容的禁足。随着口喻一同降下的还有一道晋位的圣旨:明瑟居顺仪安氏,温良恭顺,淑慎贤明。仰承皇太后慈喻,著封为正四品容华。
安陵容早料到自己会晋位,没什么激动可言。沉稳恭顺的领旨谢恩,如此做态倒是让喧旨的太监侧目不已。
纷纷扬扬的小雪一连下了好几日。雪无声无息的落在树上,偶尔能听见树枝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这一日天气初晴,安陵容自太后宫中请安归来,路过倚梅园便想着要赏梅,命宝娟宝鹊等人先行回宫,她却拉着路枕浓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倚梅园里,枝枝蔓蔓的红梅开的花团锦簇,洁白的雪却为梅覆上了冰霜之色,倒也分外娇艳。
头先在太后处遇见了甄嬛,她才知道自己禁足的时候错过了那么多的事。除夕夜宴,甄嬛以皇上的名义给前线的将士送桂花酒,如果私下里说,那倒也没什么,只是当时当着后宫诸妃和宗室亲王的面,那些话说的却是有些过了。更何况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清河王探讨《庄子》和《诗经》。
安陵容就纳闷了,甄嬛再怎么说也是诗书满腹的才女,怎么连男女大防的道理都不懂?身为宫妃,她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避嫌吗?
不怪太后要甄嬛陪着她抄写经文,甄嬛有没有看出来,安陵容不知道,但是她倒是觉得太后是在敲打甄嬛,只是……甄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小主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路枕浓握住安陵容泛红的指尖,“这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吧。”又看了眼红梅,“小主若是喜欢,摘一些拿回宫里插瓶玩儿也就是了。”
安陵容仿佛不经意的扶过花枝,鼻子嗅着梅花独有的冷香,“看着它们在枝头开的热闹,何必要折了它呢。这自然绽放,才是最美的。”
路枕浓上前几步,积雪在脚下支支做响。笑着看着面前的红梅白雪,“自然绽放当然是最美的,可是有些时候,这份美也需要人们去用心呵护。否则,太过唾手可得的美丽,便不会有人去在意了。”
“就你看的明白。”安陵容笑着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看着红的分外喜人的红梅,忽然起了兴致。“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路枕浓微笑着问道,“小主不是不喜欢梅花的,怎么想起咏梅了。”
“一时兴起而已。”安陵容抚摸着梅花。冷香萦绕鼻息,沁入胸怀,仿佛能潜入人的心底抚平淡淡的忧愁。“虽然我是不太喜欢红梅,但是,皇上似乎很喜欢。”
“喜欢红梅的不是皇上,而是先皇后。”路枕浓神色淡淡的纠正,眼眸不经意间瞥向别处。突然说道,“听宫里的老人说,这倚梅园里的红梅俱是皇上和先皇后一同栽植的,只可惜,梅树依旧,佳人却不见了踪迹。”转头看了安陵容一眼,“小主要摘一些回去吗?”
“不必了。”安陵容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既然故人不在,看多了旧物,也只是自感伤怀。”拍了拍手上的雪末,深深的看了一眼梅林深处,似乎感慨的说道,“这人呢,总要向前看,若是执意抓着过去又不愿放手,最终也只是伤人伤己。”
“小主说的是。”路枕浓低眉顺目的附和。“出来的时候,宝鸢正在小厨房做牛髓骨茶汤。现在恐怕已经做好了。小主,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凉了可就不好了。”
安陵容温婉的笑了笑,将手搭在路枕浓的手上,“那就走吧。”
刚晴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天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纷纷扬扬的雪花将来人的脚印遮住了。只余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昭华易逝,一转眼便进了二月,只是时气反反复复,倒是比正月还冷上几分。安陵容甫一进宫门就看见路枕浓拿着披风和汤婆子迎了过来,“小主前去请安怎么也不穿的厚实一些?冻病了可怎么好。”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陵容看了本该在宫外的路枕浓一眼,“庄子上的情况怎么样?”
今年的天气不知是怎么了,出奇的冷。日前,有管事使了银子传话进来请罪,说是庄子上的栽种的作物因为他们照顾不善被冻死了大半,问她该怎么办。
安陵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她虽然知道农桑桩稼,但是也只限于知道。何况她身为宫妃哪里能出的去宫门?自然也不能前去查看。
唯恐情况严重,也是怕有心人欺瞒,她便命路枕浓出宫去了——路枕浓出身农家,虽然常年不接触农活,但是比起她这个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主子强多了——如果情况属实,能补救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或蓄养家畜补贴一二,或酌情减免些租子。让路枕浓看情况而定。
“还行吧。”路枕浓叹了口气,三个庄子加起来一千五百多亩的土地,她跑的这一趟也是有些累了。所幸庄子都是在一起的,要不然有她受得。“苗子虽然冻死了一些。但是不多,也就二百多亩的样子。损失的还不算太严重。”只是对于那些租户来说哪怕是只有一亩田地颗粒不存那也是损失惨重的,何况是二百多亩?想了想那些租户心疼的无以复加的脸,路枕浓表示非常理解!
安陵容点一点头,“那就好。”虽然她不指着庄子上的出息过活。但是手头上能宽松一些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