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六)

他回省城了!

他如今是在武汉上班,这趟回省城只是因为工作上的缘由;但是他下半年很可能就会回到省城来工作。

而且他已经在为自己挑选回到省城之后的落脚地……

这些简单的消息一直在姜丽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涌动着,她努力地把它们串联起来,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被房东遗漏掉的细节,尤其是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细节,同时又借着自己的想象和猜测,让这些消息饱满起来,慢慢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生动鲜活的画面。

……他如今的境况很好。这一点毋庸质疑。要是这一年里他没能闯荡出一番事业,他怎么会想到为自己置办一套房子呢?而且清水潭公园附近的房价并不便宜,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应出他如今的经济状况——他肯定不再是当初那个“他”了。一年前他的情况多窘迫啊,除了两身换洗的衣裳,就只有一张破弹簧床和一床薄被褥。想到那满是锈迹的折叠床,想到竹篾席下那床光秃秃的棕垫,还有挂在墙壁上的两件连胸口字迹都模糊了的运动衣……就这样他还愿意借钱给自己,帮自己迈过那道坎;他甚至连个字据也没教自己留下,在借钱给自己的当天就搬出了这个房间,然后便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消失得就象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而对她来说,那个夜晚也就此变得更象是一个梦。

要是自己能一直能在那个梦里的话,那该有多好。至少在梦里她是快乐的。即使是现在,她也经常回忆那个夜晚的点点滴滴,细心地品味着它为自己带来的种种幸福和甜蜜,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将此作为起点,为自己设想了许许多多的美好故事。当然,在这些故事里她永远都不会遭遇到那些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要是那个夜晚她留在他的房间里的话,她的人生会不会因此而改变?也许她本该留在那里……

每每想到这里,幸福和痛苦就同时降临到她身上,而她的眼睛里也立刻就蒙上了一层雾。

“你在干什么!”刚刚还在房间里和人说话的姜雁就象头疯狂的母狮一般冲进了厨房,一把就将她推攘到水池边,并且手忙脚乱地关上了煤气。

她这才发现厨房里全是呛人的油烟味,而她手里端着半碗水,正准备倒进青烟缭绕的铁锅里。她的脸立刻就变得和水池边上贴着的瓷砖一样白。

天啊!她在精神恍惚中几乎酿下无法想象的大祸事!

“……我来吧。”姜雁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她手里的碗,并且说,“你精神不大好,去坐一会儿,陪陈颖说说话看看电视……”

姜雁的新室友陈颖也走进了厨房。她没看见刚才那可怕的一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关切地问姜丽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假如不方便的话,她今天晚上还是回原来租住的地方,反正她的房租还没到期,她还有好些物事也没搬过来,回去住一晚上,房东也无话可说。

姜丽虹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走神。”她又对姜雁说,“还是我来做吧,好久没下厨房,不知道手艺忘没忘……”她现在不想和人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其实那也不算是心事,只能说是她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和憧憬。她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搅,尤其是在她刚刚得知他的近况的时候。没人能和她一起分享这份快乐,即使是姜雁也不行,因为这快乐并不真实,而仅仅是存在于她的幻想之中……

陈颖看了两人一眼。她知道刚才肯定发生过什么,而且这事多半还和房东在楼道里说的话有牵连,但是她没去打听,只说道:“过会儿我还是回去睡……”

“你别走,吃罢饭我打个出租车就回去了,你留下来和雁子做伴。”姜丽虹急忙说道。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这油烟好呛人……你们都回屋吧,我一个人能办好,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做全家的饭。”

“小颖不用走。你也别走,晚上挤挤就是了。”姜雁也说着挽留的话。她不能让陈颖走,至少有陈颖在的话,姜丽虹就不能和她说那些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话。哎,这傻女子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高劲松,她怎么就不知道那家伙一点都不惦记她呢?他们俩当初就没能走到一起,更何况现在?如今高劲松已经发达了,更不可能把她看在眼里挂在心上……只是这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姜雁只能看有没有办法把姜丽虹的心思从这条死胡同上挪走。

陈颖还是坚持要回去,不过她可以在这里呆到稍晚一些,因为第二天轮到她休班,所以今天无论呆到多晚都无所谓。至于一个人走夜路安全不安全,她倒不怎么在意,反正两个地方也没多远,再说这里也不是城乡结合部或者火车站那种人员往来复杂的地方,治安状况不用担忧。她洗洗手,就站到了案板前:“以前我在家也做饭,我爸就是单位食堂的大师傅,手艺全传给我了。没来省城前,连春节里的年夜饭都是我一个人操持。”一头说话,一头已经把几根胡萝卜给细细地切成丝,又就着案板用菜刀一抄,再放到盘子里已是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堆。

姜雁问:“我记得你说还有两个哥哥,他们呢?不做家务?”

“他们要念书啊。蒜在哪里?”陈颖说。她立刻就在姜雁的指点下从碗柜的第二层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用菜刀在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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