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四)

眼下高劲松还不知道他的命运在不远的将来又会有一次转变。

他已经起来了好一会儿,正对着房间里的镜子焦眉苦脸,发愁着自己糟糕的形象。额角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几条食指肚长的几条细细长长的黑线,虽然难看,倒不怎么碍眼;糟糕的是他昨天比赛里争抢头球时,被一个明远队员的胳膊肘狠狠地顶了一下,嘴角破了好大一块皮,怎么看怎么难受,而且一说话就钻心价地痛。他下午约好了人,要去段连锐新开的烧烤店铺坐坐,晚上还要去拜望沈指导,可这付模样出门实在是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出门。

不过这脸面上的事并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球队和省城明远打了个平手,这无疑是桩高兴事,更让他高兴的是,赛后不单是队友们跑过来和他庆祝,回到更衣室的时候,满脸洋溢着笑容的尤指导还特地对他说,“欢迎加入武汉雅枫”。这说明队友们和教练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这同时也意味着周围的人转变了看法,开始尝试着接纳他,他也在渐渐地融合进球队。他盯着镜子暗暗给自己鼓劲。只需要再有两三场昨天晚上那样的表现,他就能在武汉雅枫站稳脚跟。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他忍不住对镜子里的自己笑笑,嘴角传来的刺痛立刻就让他呲牙咧嘴。他只好对自己板起了脸,严肃地告诉自己,这仅仅是个开始,前面的路还长着哩。

“别照了,再照脸上也长不出花来。”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魏鸿林推门走了进来。“你这模样挺好,起码上街时不用怕人骚扰。——尤指导找你,让你过去一下。”

“尤指导找我?现在?”高劲松下意识抬起手腕地看了看表。指针还没指到十一点,这时间早不早晚不晚的,主教练找自己做什么?该说的话昨天晚上就说过了,更不可能是让自己过去一起吃午饭,再说每个房间都有电话,尤指导要找自己难道还用魏鸿林带话?难道是魏鸿林在哄骗自己?这不是不可能。俱乐部里的生活单调,每天不是训练就是比赛,尤慎这个主教练管得又严,除过每周惯有的一天半假期,谁也不许私自离开基地,大家转来转去总是看见那么几张熟面孔,这日子枯燥乏味得让人厌烦,因此上总有促狭的家伙喜欢作弄人,隔不几天就闹这么一出小小的恶作剧,只求个乐子。队里已经有不少人被捉弄过。难道这回轮到自己了?他谨慎地问了一句,“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刚才尤指导在楼梯口告诉我的。”

“他没说什么事?”

魏鸿林摇摇头。

高劲松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决定现在就去找尤慎,万一是什么要紧事呢?

尤慎的房间就在这层楼的服务台旁边,正对着电梯门,而且房间一天到晚都开着门,有人进出这层楼在他的房间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单是进进出出的队员们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些总想着从队员嘴里套点内部消息的记者也不可能偷偷溜进去。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的队员里总有人不安分,即使第二天就有比赛,他们也敢溜出去花天酒地地胡混到半夜。之前发生过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他愤怒地一脚把个全身的家伙踹回了电梯里,还罚了款停了训练,可这样也没能制止住这种事。后来有人建议他学着别家俱乐部的主教练的样,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楼梯口,随时都能监视着队员们的种种举动,情况才稍微好一点,总算是震慑住那些总想乱扑腾的家伙们了。刚开始这样做的时候他很有些悲哀,为那些不自爱的队员悲哀,也为自己悲哀,但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他对那些家伙的种种表现已经麻木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他也不大理会他们那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他如今这样做只是一种习惯,一种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习惯。当然这也是队员们的习惯——和教练“斗智斗勇”之后获得的结果总比不劳而获的结果更值得炫耀和珍惜。

高劲松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敲,问:“尤指导,您找我?”

尤慎让他进屋说话。正在屋子看比赛录象的助理教练言良成说了句还有事,就走出去,还顺手把门掩上。

尤慎一边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卷,一边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高劲松坐。高劲松便坐下来,说:“刚才魏鸿林说您在找我……”他停下来,等着尤慎的反应。到现在他都不肯定是不是尤慎有事找自己,不过言良成掩门的动作让他多信了几分——尤指导找自己一定有要紧事!

“唔。”尤慎靠在沙发上抚摩着自己刮得溜青的脸颊,只盯着电视画面,半晌都没说话。他原本打算把事情直截了当地告诉高劲松,可当他看见高劲松时,他又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而且他昨天才鼓励夸奖过他,今天就要让他预备着夏天里卷铺盖走人,他也说不出口。

画面上正是高劲松那脚击中球门横梁的射门,镜头的角度不是太好,只能看见高劲松的背影,不过他那几下晃开对手射门的动作倒是很清楚,既连贯又流畅,两个明远队员在他射门一瞬间的惊惶神情也隐约能看见。

自打吴兴光和守门员教练离开,尤慎就一直在和言良成反复观看最后十多分钟的比赛。平局是一个令人非常满意的结果,但是两人都有着说不出来的迷惑——省城明远依然控制着比赛的节奏,防守也没出什么漏洞,唯一的变化就是他们的进攻不再象之前那样具有


状态提示:第四章(04)--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