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
一只飞虫不知从何处而来,扑扇着翅膀停歇在墓碑上。
玄青抬手,将其轻轻拂去。
赤焰派掌门——红嫣之墓。这几个字清晰映入眼帘,却飘飘忽忽,很不真实。
那个前不久还在玄云谷与他议事,后来又在华前殿共进晚餐之人,今日,竟已是天人永隔了。
赤焰派的弟子们很是用心。红嫣的墓并不奢华,却处处都是精致的雕琢。单说这碑上的字,便是劲道刚好,不柔弱,亦不张扬。生前的红嫣事事要强,可在她的心底里,真正所求不过是平淡的幸福罢了。
玄青静静地在墓前站了许久许久。他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往常与红嫣相处,通常都是红嫣问什么,他再惜字如金地答一句什么。
可如今,那个红裳女子再也不会笑盈盈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特意地抛来几句闲话,等着看他的反应。
今日这般,应当是他们相识以来,最相对无言的一次了罢。
“你今日能来,若是红嫣知道了,一定会十分欢喜。”赫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说话间,却不曾看着玄青,而是始终望着眼前冰凉的墓冢。
“只是玄青、始终愧对她的欢喜……”
赫瞳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让红嫣愿意舍命相救之人。史上最年轻的玄云谷掌门,眉宇之间,是与他的年纪不甚相符的深沉和稳重。也是了,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肩负如此重担,任谁也无法如往日一般轻松自在。可是,他的心里究竟积压了多少东西,才会在面对变故之时依旧如此寡言?红嫣的死,又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赫瞳原本以为玄青会问,她是否会怪他让红嫣舍弃了性命。
可是,他没有。
似乎在他看来,红嫣因他而死已是既定事实。不管问了谁,得到了怎样的答案,于他而言,并无分别。因为,她不会回来。而他,也不会得到任何心理上的宽慰。
微风起,墓前的三叶草轻轻摇晃了几下。
赫瞳蹲下身,指尖微动,为它输去些许灵气。
“这三叶草,是红嫣从大荒带回来的,此后便一直悉心浇灌着。我从未见过红嫣对花花草草如此上心。”
“大荒难得有生命的迹象,红嫣当时见了,很是惊叹。”玄青还记得,她当时天真的模样。彷佛这些年迂回曲折的历程,都统统撤去,只留下最初那个满心好奇心的小女孩。
“是吗?我不知道她当时是如何惊叹的,只记得她有一次失魂落魄地回来,对着这三叶草发呆了许久。我问她,一株小草而已,有何可看的?她却说,这里有她最不舍的回忆……”
玄青突然怔了怔。那一日,月舞因红嫣刻意说的几句话而离开玄云谷。他很是气愤,不顾情面地将红嫣赶出了玄云谷。临走时,她怨恨、委屈的神情,他至今记得。
原来,爱终究是伤人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因爱而伤人,而被伤害,竟是那么轻易,那么无可避免。
赫瞳看到玄青突然哀伤的模样,有些吃惊,转而又暗暗叹气:“有样东西,我想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玄青不解地看着她。
“你随我来~”
林间的路弯弯绕绕,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赤焰派的前庭。
“这墓地修得偏远了些,玄掌门莫要见怪~”
“哪里的话~能觅得如此清静之地,倒是赫掌门费心了~”
“红嫣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张扬,内心深处却是个喜静之人。安睡于此,当是她心中所愿罢~”
玄青点头。能够有赫瞳这般懂她的人,实是红嫣的福分。而赤焰派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也让人很是放心。
玄青随着赫瞳来到红嫣的屋前,却没有跟着进去。毕竟是女子闺阁,他不便出入。
如此想来,倒是只有月舞的屋子他从来没有避讳过。可能是年少无知的时候彼此随意惯了,后来也就不将就这些世俗忌讳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月舞的屋子从来没有女子闺阁的样子,一概摆设都和玄云谷其他男弟子们并无差别的缘故罢。
不一会儿,赫瞳从屋中走出,将一个本子递给玄青。
“这是?”玄青伸手接过。牛皮纸的材质,让这个小小的本子显得陈旧却厚重。
“这里面记载了许多红嫣探访的记录,却大多是关于玄云谷的。所以,我想这大约是红嫣为你所做的罢~”
玄青听了,依旧半知不解,便翻开来细细看着。里面提到了月幽门的企图,提到了苍邪的异心,字里行间,难掩对玄青所处形势的担忧。
玄青愣愣地站着。本子越往后翻,心情便越是沉重。他有些分不清,若能在一个人的心中留下如此重要的份量,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赫瞳见玄青出神,便也不催促,而是默默转身离开了。
玄青不自觉地踱步到一棵杨柳树下。尖尖的柳叶将影子撒在纸面上,那些文字似乎活了过来。
玄青看到,昏暗的烛光下,红嫣提起笔,在案头记下今日的收获。她的眼神忽而愤恨,忽而担忧,忽而柔和如波。
夜已深了。但红嫣似乎并无睡意。她用手撑着脑袋,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又不由地想起一个人。思念有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思绪起时,便如水中的花瓣,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她向来很有主见,却唯独在玄青面前,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在他的心中拥有一席之地。但是无论结果如何,事到如今,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