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舞休养了几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在屋里闷得久了,便总是想出去走走。
这一日,月舞一个人散着步,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松树林。
草木因之前被燃得焦了,风一吹,发出咔咔的响声。
地面上杂乱地铺着枯草、木灰,玄青心口滴下的那些血,早已被潮湿的土壤隐没了。
月舞站了许久许久,似乎看到了当日的玄青,捂着心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月舞不禁蹲下身,抚过玄青曾经站着的那片地方。
倘若真如梨儿所说,玄青哥哥是为了封印,为了人界,也为了成全爹爹的大义,才不得已杀了爹爹。那她这一剑,又是为了什么?
月舞突然想起,她每一次问玄青是否杀了爹爹时,他从来没有试图否认,甚至没有想要为自己辩护什么。他为什么从不解释?
她可以看到玄青眼中的痛苦,可以看到他神情中的无奈。若是有得选择,他又何必杀了爹爹,然后留给他自己这许多折磨?
可是玄青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他是不是觉得,终究是他亲手杀了爹爹,不管原因如何,事实便是如此了?
他是不是觉得,她一定还是会怪他,而不会因为他的痛苦、他的无奈而原谅他?
他是不是觉得,与其让她在恨与爱之间痛苦地抉择,倒不如就这样让她毫无牵挂地恨了?
玄青哥哥,你这可是太小看了我,也太小看了自己了?
你可知道,我的爱、早已让我无法纯粹地恨了......
月舞从后山往回走,晚风有些凉了,她不禁哆嗦。
没走几步,月舞就看到玄青和两位长老在说着些什么。看这样子,应当是刚从无名洞出来。
月舞正想走上前去,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之后,脚步却不由地停下了。
“封印愈来愈躁动了,看来我们还是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天南星道。
“如今崆峒印已经不见了,若是妖界当真冲破封印,恐怕我们很难收拾这残局。”天北星道。
“月幽门拿这崆峒印不知是何用意。眼下我们姑且只能希望,他们届时能以大局为重了。月幽门若只是想与玄云谷过不去,那便过不去了。怕只怕,在这关键时刻我们鹬蚌相争,倒让妖界得利了。”
玄青沉吟良久:“长老,我们不能只寄希望于旁人。”
“玄青,你的意思是?”
“若到万不得已之时,至少还有紫露珠~”
“玄青?!那紫露珠需要你以魂魄相祭,这如何使得!”
玄青先前已将大荒所遇之事和两位长老说了。后来因久久想不明白紫露珠的作用,以及该如何用,便想着去一趟西域或许会有收获。流丹夫人的那位故人一见到玄青,便激动得行跪拜大礼。也就是从他的口中,玄青才终于知道,或许他能够以战神郢的魂魄催动紫露珠的力量,从而封印妖界。
“长老,若真到了那时,你我都别无选择。”
两位长老都沉默了。即便他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若妖界终将冲破封印,除了牺牲玄青一人从而护得大局之外,他们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玄青见他们神情凝重,安慰道:“两位长老莫要太担忧了。在弄清楚月幽门拿走崆峒印的目的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无需如此灰心~”
两位长老只好摇头长叹。
月舞听了,愣在原地。突然觉得头晕得很,连忙扶住一旁的树干。
这几日,月舞一直避免自己去想关于崆峒印的问题。因为一旦思绪触及,她便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犯了这么大的错,却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
月舞总是安慰自己,玄青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再大的事情,他也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的。玄青的确没有让她失望,他的确有办法应对和弥补她犯下的所有过失。然而这次的代价,却是他自己的性命......
月舞瘫坐在地上。
她突然很恨自己。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玄青哥哥为了成全爹爹的大义,要忍着痛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
她质问他,责怪他,他却咽下了所有委屈和苦楚。
月舞不敢想象,当她将半缘剑刺入玄青心口的时候,他有多么心痛,多么绝望......
她口口声声想要夺回属于爹爹的东西,却连玄云谷最重要的崆峒印都给弄丢了。
她心心念念最舍不得的人,如今却要因为她的过失,赌上自己的性命......
一只小松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站在月舞不远处,茫然地看着她。月舞不由地想起那个元宵之夜,玄青坐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处,手里举着一个松果。
月舞终于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月舞怕玄青担心她,便强撑着起身,缓缓走回去。
当月舞快到屋门口的时候,看到玄青刚刚走开了。她只看到了他的背影,而玄青却没有看到她。
秦川夜站在屋门口,朝她招手:“月舞,你跑哪儿去了?找你半天都没有找到!”
“不过随处走走罢了~”月舞坐在桌旁,用手撑着头。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秦川夜替她把了脉,确定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便放心了。
“川夜,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怎么会!你不是向来聪明伶俐、足智多谋的么?”秦川夜笑道。
月舞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是认真的~”
秦川夜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