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缨热诚地望着师父:“师父。”
师父想都没想:“就九斤吧,跟九高一听就是一家的。”
小夫妻两个无语。
到了吃饭时间,师父却不着急开饭,说道:“近日来了一位朋友,晨间出去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等他一起。”
师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朋友,杜缨见怪不怪了,便抱着九斤去她小时候喜欢的地方玩。
地上长了不少小野花,杜缨摘下来给九斤玩,九斤抓住便啊呜一口塞进嘴里,杜缨又好笑又好气地赶紧从他嘴里抢出来。
好容易给他清理干净了,杜缨一转身,却见身后多了一个人。
那么多年过去,仍是她所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男子,只可惜做了和尚。
当初跋山涉水地找,此时见了,她却只是浅浅一笑,道一声:“好久不见。”
年少的岁月,已经过去很久了。
李涉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小团子,也笑着应了一声:“好久不见。”
原来师父口中的朋友就是李涉水。
饭桌之上,杜缨问他这些年做什么去了,她毕竟寻了他三年,也想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追得那么辛苦。
李涉水不像从前一样寡言少语,答道:“寻一朵花。”
杜缨几乎绝倒:“什么花?”
“牡丹。”
杜缨认得的花不多,恰好也不认得这一朵。
“此花有什么妙处么?”她好奇地问。
李涉水摇了摇头,道:“了一桩心事罢了。”
再问就没意思了,杜缨知趣地没继续问下去,转了话题:“若你路过临春,记得去看看袁氏——她没有回家,仍在李府照顾公婆。”
李涉水颔首。这时师父插嘴拉着他聊起一盘未尽的棋局,杜缨再没机会开口和他说话。
饭后师父歇着去了,杜缨哄九斤午睡,李涉水在阴凉处坐着,与自己对弈。
临渊走过去,他连眼睛也没有抬。
“师妹曾经很喜欢你,找了你三年。”临渊说。
李涉水的视线仍在棋子上:“少侠不必试探贫僧。几社那群少年和你夫人,在贫僧看来,一直不过是一群天真无邪的孩子。少侠何必在意过往?无论她曾经在乎过谁,如今心中已无他人,欢欢喜喜地做了你的夫人,为你诞下子嗣,于少侠而言,这才是需要时时记在心里的。”
在李涉水心里,自己一直是他们的长辈。甫记事已半生,背负景玉完整的记忆,他从来都没有办法当自己是他们的同龄人。
临渊一时无话,默默地离开了。
临渊去看杜缨。她哄孩子睡觉,孩子没睡着,她却睡着了。临渊失笑,将孩子抱在怀里,看着妻子的睡颜,心下一片安定。
门外微响。远远地传来师父的话音:“这就走了?”
“嗯。”李涉水应道:“等我找到了那朵花,再来寻你对弈。”
临渊看了看杜缨,想了想,没叫醒她。
如今她是他的妻子,他也不该总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
杜缨这一觉睡得极沉极久。九斤睡着了又醒来,临渊抱着他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她还睡着。
眼看要吃晚饭了,临渊便拿手去捏她鼻子,打算叫醒她。
突然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话。临渊没听清,凑耳去听,她却醒了。
“懒鬼!”临渊笑道:“可算是醒了,比九斤都能睡。要开晚饭了,快些起来梳洗。”
杜缨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你们先去,我就来。”
临渊便抱着九斤出去了。
杜缨看着门关上了,垂下眼,红了眼眶。
做了一个好伤心的梦,梦里有个少女,叫做阿满;少女在找一座冬天开满牡丹的城,名为长安。
可是到最后,无论长安还是牡丹,她都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