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祁沅不晓得,夷则用得最顺手的其实是银枪。枪头莹亮如雪,红缨似血随风轻轻扬起,刺入肩膀,痛得他忍不住浑身颤抖。他咽下到喉咙口的血喘着气,身前的青年面上不再带着笑意,亦不会慵懒地与他闲话,他一身肃杀,握紧枪身想置他于死地。
祁沅带着一身伤回到自己的魔宫,念及夷则那时的神情和气势,他罕见地浑身一颤,心尖似是被针扎了一下。那时他是真的有些后怕,即便那时夷则也受了不小的伤,却还是拼了命地冲上来。夷则的杀气是自己收敛起来的,若不收敛,怕是他们俩都要死。
很多年前,他躲在暗处见过夷则,长剑在手斩出一跳生路,这人很少用银枪,加上这回,他只见过三回。现下想来,大抵是被逼到绝境,他才会用银枪,第一回是从大火里逃出来,第二回是被人围追。
他派人打听过,据说这一战后夷则还是那般懒散,整日让人给自己剥果皮,却不怎么爱笑了,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可过去两个月,夷则就恢复了,和他在不在时都一样。
祁沅收到消息时愣怔许久,终是嗤笑一声,继续处理公文。如今他做回魔君,夷则变成什么样与他无关,他只想要找到魔尊的传承,不用在其它的地方花费心思。
魔君之位他也不在乎,他只想要找回魔尊得到自家兄长的消息。
和夷则这么纠缠了数百年,双方都不太想打了,底下的人也疲惫起来。他琢磨着和夷则讲和,等和平下来,他便有充足的时间去找传承,连原属于夷则的地盘也能踏足搜寻。
琢磨许久,他给夷则写了封帖子,请他到两地交界处叙旧谈和。他蓦地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写过的那封战帖,夷则嫌弃说文文绉绉的看着头疼,他手指敲了敲笔杆,信手将请帖扔了重写一张,直白地说去交界处讲和。
几日后,夷则回了他一张帖子,上头只两个字:不去。字迹潦草随意,祁沅瞧着几乎能预想到他写字时的模样,定是极为不耐烦。他收拾点东西,将事务打理妥当,抽身去交界处。他打了个亭子,等了五日也不见夷则来,倒是有人在暗中探查过。
他心知夷则对他有意见,也防备着他,索性跑到夷则的魔宫里。推开门的瞬间,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一冲动就闯进来的,若是夷则当场翻脸,他怕是走不出这个魔宫。
但来都来了,门也被他手贱打开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夷则眯着眼睛抬头看过来,一手支着脑袋手肘撑在矮桌上,嘴上叼着枇杷。矮桌上放着好些酒壶和果子,瞧这样子,大约是喝了不少酒。
夷则拿走枇杷,疑惑道:“元江,你回来了?”
祁沅一怔,随即坐在夷则对面:“元江死了再不会回来。”
夷则低低笑出声:“对,被你杀了,死透了,连魂魄也再找不回来。”他看眼前的人悠哉悠哉地剥着枇杷,蓦地觉得有点眼熟,可惜记不起来了。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你来做什么?”
枇杷入口依旧汁水甘甜,人却不似当年,祁沅沉默着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咬着果肉。夷则等得有些不耐烦,凑上咬住他手里的枇杷,趁祁沅愣神他抢过枇杷扔到一边。
祁沅面无表情地拿起盘子的枇杷,细致地剥着皮:“动这么大的气作甚,我等了你那么多天,你派人来探视也还是不来,我都没与你置气,吃你一个枇杷怎么了,你难道穷到连枇杷也吃不起么?”他剥掉皮却没吃,放在盘子里,“我此次前来是想与你谈和的,打了这么久,大家都很累,还不如都安分些。”
虽是一山不容二虎,但僵持下去只会让别人渔翁得利。祁沅晓得夷则想找魔尊的传承和秘宝,两人一起找,总比一个人分心找来得快,谁找到就归谁所有。
夷则低头看着盘子里的枇杷,稍时目光落到祁沅身上,越看看越觉得眼熟。他拿起枇杷咬了一口,留下小巧的核,放在桌上敲了几下,脑袋里划过万千思绪。他喝了不少酒,但还是清醒着的,祁沅说的那些他很早就想过,若是没有元江那一出,兴许提谈和的会是他。
良久,他懒散地道了句好。那就谈和,等毁掉魔尊的传承和秘宝,魔界就交给祁沅打理。他也能早日卸下肩头的担子,悠闲自在地吃喝玩乐。他晓得想要达成所愿很难,要付出极大的心力和代价,可他没想到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他是无意间发现祁沅曾经变成元江呆在他身边当细作的,祁沅也承认了,他觉得自己被骗了那么多年,何止是不甘心三字能概括的。怨过恨过,但还是要去找魔尊的传承,他寻思着,被骗就被骗吧,左右他也占了祁沅这么多便宜,两两相抵消了。
夷则确实喜欢元江,抑或是说祁沅,若是不对立,也没有魔尊那档子事,祁沅是一个挺适合相处的人,至少很对他的胃口。可惜没有若是,他拼命想将祁沅拉回来,不让他打开魔尊的封印,却不想从一开始祁沅就是想让魔尊复活,即便魔族元气大伤也不在乎。
所以啊,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对立的。
——
回过神,夷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前,趴在窗沿看着外面地枇杷树。那是从他自己的宫殿里移植过来的,当初小小一株,如今已经长过不知多少个年头。枯死之后,用它树上的枇杷核种下新的。
这座魔宫是他和祁沅各挪了自己半数的宫殿建成的,哪哪都好,他也住了很多年习惯了,却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