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白泽的指尖摩挲着茶杯边沿,他垂眸盯着微微晃动的茶水,语气平静地听不出情绪:“是么,他们动作倒是快得很。”他余光扫了眼还在沉睡的沈时,“让他们再找一阵子,你若不说出去,他们想找到这里也难。”
谛听眉梢微挑,道:“怎么,真看上人家姑娘了?你这样的性子,竟然还会有喜欢的姑娘,真是令人意外。”
白泽眸子轻阖抿了口茶:“称不上喜欢,不过就是同情心作祟,好歹她帮过我很多回,我多照看她一阵子权当是报恩。等她醒来我就会寻个理由离开,反正此处也容不下我。”
谛听嗯了一声,尾音上场带着点不明的意味:“真是这样么?也罢,不管是不是,你想怎么说都可以。”他停顿会,偏头看向床上的沈时,“这姑娘倒是被你养得和你有几分相似。”
见白泽疑惑地看着自己,谛听闭口不言,反正是同情心作祟,也没必要白泽知晓。这姑娘神态间和白泽有几分相似,兴许这两人都没发现吧。他也不想说,静观其变,权当是给自己枯燥的生活里增添点乐趣。
琢磨着反正地藏菩萨处没什么事,加之时间不同,他在虚无境里多停留些日子也无妨。谛听安心地在这里住下,顺道观察着白泽的表情变化。其实也看不出些什么,不过难得见白泽眉宇间透露出焦躁,他觉得很好玩。至于沈时,这姑娘有几重加护在身,哪有那么容易死掉。
转眼已是三月里,虚无境里的花草发芽茁壮成长,石桌边的架子上缠着青青藤蔓。等到藤蔓盖住架子,便能在炎炎夏日里落下一片阴影,在架子下喝茶下棋看书,好不惬意。
君九记得不久前还在那里和沈时吃着点心聊天,除夕夜他吃到了沈时带回来的饺子,那枚象征好运的铜板给了她,可惜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运。新年伊始就出了事,也不晓得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他坐在石凳上,伸手靠近自己的脖子,手指微动勾起一跳红线往外拉。钥匙晃动几下贴在他胸口,他一把握住钥匙,沉声道:“五味子,如你所愿,我会打开虚无境的大门。”
话音落下,许久从远处飘来一道轻柔的回应:多谢……
君九嗤笑一声,何必跟他说这句虚伪的多谢,不过一切如她所愿。她谋划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将让虚无境再度与外界相连,成为承载黑气和欲念的媒介。这样便会彻底毁了虚无境,也毁了殿下最后留下的东西。可他即便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得不得这么做。让此处与外界相连,他才能将五味子找来,才能有办法救沈时。
五味子姗姗来迟,她的脸色苍白地朝他福礼,一如当初,对任何神仙都恭敬有礼。他一直看不惯她这样的姿态,和他的殿下相比,她这样的做法,委实给明镜的神仙丢脸。在虚无境出事后,他便更加厌恶这个人。
她做什么都是算计好的,甚至沈时出事,大约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君九颇为轻蔑地想,五味子迟早会为自己的算计付出代价。
因着匆匆赶来,五味子身体疲惫得很,她强撑着掐指一算,又抬手搭在沈时手腕上。沈时的状况不妙,她在梦境中动用了旁的术法,身体越来越差。
五味子撤去聚灵阵,将聚灵珠缩小用丝线穿起来系在她额上,先养一阵子,等她的身体状况好些再想办法将她唤醒。她眼前蓦地一黑,险些撑不住倒在沈时身上,她伸手抓住床柱,缓了缓才没那么晕了。
她转过身低声道:“小仙暂时稳住她的身体和魂魄,诸位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小仙守着便好。”
脚步声想起,和着房门的吱呀声,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五味子目光落在沈时身上,她俯身替她拂开散乱的头发,叹了口气躺到躺椅上。她近来越来越累,明镜也越来越乱,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撑不下去。
五味子闭上眼睛想小憩片刻,黑暗之中她瞧见一只白色的蝴蝶,引着她一路往前。不远处一个小小的光团,越往前走,光亮越是刺眼。她闭上眼睛,待睁开眼睛瞧见熟悉的天命石,一下愣住了。
她分明记得自己还在虚无境里,虽说是做梦,可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地方?衣袖被人拉了几下,她顺势往下看去,瞧见一个小姑娘。是沈时,不对……这副模样是长大些却还未彻底长大的沈时。
沈时疑惑道:“五味子,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带我来看天命石,要给我讲故事的吗?”
五味子愣了下,随即笑了笑,只当这是自己一个奇怪的梦,道:“殿下,这个便是天命石……”
话音未落,沈时略歪着脑袋,不解道:“五味子,你怎么了?我不是娘亲,为什么要喊我殿下?你不喊我阿花,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见五味子不回答,她有些焦急道,“嗳呀,你别生气,我以后不缠着你来看天命石了,你别不理我。”
是了,这是在沈时没有成为十三殿下前的事,她还被唤作阿花,直到离开明镜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她确实曾缠着她想来看天命石,想晓得自己往后的命运。那时她是怎么回到的来着?
五味子蹲下身,轻捏了下沈时的脸颊,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理你。”停顿下,她摸摸沈时的脑袋,“天命石确实会记载很多人的命运,但命运这种东西,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就发生变化。阿花不用太过在意天命石上写了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