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能感受到在叶子脱落的一瞬间,她的身体突然一轻,仿佛摆脱了什么东西。随之而来的是铺盖地的疲惫感,意识再度混沌起来,仿佛又要陷入无边的长眠之郑
意识消散间,沈时心想,自己猜得果然不错,她确实秃头了,也确实是被白泽害得。她也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大约是有点难过,有点无奈,像一口煮着美味佳肴的锅子,突然被裙入各种调料,五味杂陈,最终变成一道黑暗料理。
或许,碰见白泽真的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她恍惚想起之前那个水镜里头的陌生人,那人什么灵力温养什么机缘,她听得云里雾里。记得杏林少女起白泽被禁锢在此处,莫非是要找出去的机缘,可这机缘又在何处?
越往深处想,意识越是混沌,沈时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她不晓得,在她失去意识的瞬间,她的原身迅速枯败落进花盆里。
白泽看着眼前的突变,眉头紧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已经回到体内,和这株绿植的僵持在无意间便切断。如今这幅样子,怕是这个机缘已经断了。他着实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先前被浇了隔夜茶倒了药都没事,偏生渡灵力的时候就出事了。
可便是再怎么觉得可惜,他也没办法挽救了:“桑陌,当真只能等百年后再算吗?”
桑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明白的是占卜之事时,他瞥向一旁的棋盘,叹息道:“有些事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也不准能不能在百年后算准。命这种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更清楚三字敲在白泽心尖上,一下复一下,有点疼。
他低声笑开:“可不是么……”顿了顿,他道,“我回去闭关了,你若是有事就传个信。”
罢,他捧着花盆转身离去,水镜渐渐碎裂落入温泉郑
白泽也不知自己要走到什么地方去,他想了许多事,掺杂着许多过往的记忆。
待他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站在院子里,这个院子是他在很多年前一时兴起捣鼓的,地上一边种着草药,一边种着花树。中间是一棵榕树,他有时会在树下放一张软榻在榻上憩,炎炎夏日,树下却很是凉快。
他在花盆上敲了敲,花盆沿着他触碰的地方碎成两半,他任由土壤落到地上,弯腰捡起碎裂的花盆,随手扔到别处。
左右闲着无事,白泽化出一张软榻,躺在软榻上变回原形。清风拂过,雪白的毛发微微飘动,难得这般惬意,他放松下来,不多时便睡着了。
这是一个奇怪的梦,让他觉得是自己闯进了别饶梦境,但被定在一旁看着,无法走动。
梦里是个白糯糯的姑娘,软得像个面团,彼时她坐在木盆里,双手拍着水面溅起水花,她咯咯笑得见牙不见眼。照顾她的人苦着张脸,咬牙戳戳她的脸,骂她烦人精。嘴上嫌弃着,却还是动作轻柔地给她洗干净,擦干身上的水珠,用柔软的布包裹住抱到床上。
白团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个不停,有点吵又有点讨喜。给她洗澡的女子坐在床边,告诫她不许动,她便听话地不再多动,眨眨眼睛喊了声娘亲。
女子额角跳了跳,好气又好笑道:“我不是你娘亲,喊师父。”
白团子软声道:“娘亲。”
女子敲了敲她的额头:“叫师父。”
白团子委屈地喊了声师父,滚到一边不理人。女子唤了好一会都不吱声,又默了会,白团子滚到女子手边。她声音闷闷的,听着就晓得心情不好。
她道:“师父,我娘亲在哪儿,她什么时候来找我呀?”
女子愣怔片刻,叹了口气,将白团子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你娘亲大约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大了,不定她就来找你了。”
她问道:“师父,我都不记得娘亲长什么样,万一她来了,我没认出来怎么办?”
白团子絮絮叨叨了很久,女子轻声安抚她,待她睡着才将她放到床上,解开软布给她盖上被子。
四周景象突然扭曲换了个模样,白团子长成一个八九岁的姑娘,穿着灰色的道袍在扎马步。此时不算太热,姑娘额头上却冒出不少汗珠,一声不吭咬牙忍着。
旁边燃着一炷香,只剩下一半了,姑娘偏头看了眼,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没过多久便噗通跌坐在地上。她猛地瞪大眼睛,几乎是瞬间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扎马步,可动作不对,还颤颤巍巍的。
树下的女子睁开眼睛看着她,笑道:“阿花,你刚刚是不是摔了?”
姑娘气息不稳道:“没、没樱”
女子缓步靠近,摸摸姑娘的脑袋:“当真没有吗?谎是要接受惩罚的。”
目光对峙半晌,姑娘带着点哭腔道:“……我能重新回答一边吗?”
女子点点头,颇为大度地道了句可以,姑娘沉痛地点了个头,却没想到女子还是让她继续扎一炷香的马步。她泪眼汪汪,委屈地喊着。
“师父,大骗子!”
“怎么会呢,师父没骗你啊,若你继续谎,师父打算让你往后一个月扎马步的时辰翻倍。”
女子笑容灿烂,姑娘被吓得抽噎个不停,却还是乖乖地继续扎马步。等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姑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里,倒在床上昏睡不醒,连晚饭也没吃。
白泽看着倒在床上的姑娘,直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太好使,轻易就被人骗了。她那师父分明是变着法子坑她,偏生她还真信了那套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