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二十九朝时期的皇族后裔,魏家世代的供香大户,就算沦落至此,也难掩龙凤之姿。只叹韶光易逝龙凤垂暮,纵然金镶玉缀,既囚于笼,举止神情中更多的却是垂老颓败之态。
“元三皇子,你的病治不好就算了,何必苦撑着过来?”
和悦之音里冒出一声突兀的指责,众人目光立马投向姗姗来迟的一位衣着朴素的褐衣男子。只见他身形羸弱,面目苍白,随意扎束的头发更衬出他不堪一击的恹恹病态。
“要么不来,要来就早点,每年都是最后一个到,你就不怕耽误开席吗?”另一席座之人紧跟着说道。
受到如此直接的责备,褐衣男子并未有一丝愠色,反倒朝众人拱手致歉:“元烛来迟,望见谅。”言语轻微,风一吹便能散匿,却是拼尽气力的神态。
指责之人并不罢休,继续道:“口头认错可不行,你得拿出点诚意来。”一个金冠红衣的中年男子拎着一只酒壶走到元烛面前,将酒递给他,道:“喝完这一壶月露青,我们就相信你是真诚的。”
元烛没有半刻犹豫,伸手欲接,他身旁的粉衣少女却先他一步抢了酒壶,抬头便饮。
然而倾倒半晌却没有一滴酒出来,摇一摇,却是一只空壶。
众人像是知道壶中没有酒,见到华六主仆窘迫的样子,都掩面窃笑不已。
“哈哈哈——美人饮酒之姿竟如此销魂!本皇子恨不能化作壶中酒,赤身飞出,能落入美人朱唇,畅游在美人体内,此身无憾矣!”
面对红衣男子的调笑,华六表情木然,元烛则脸色微沉。
“贱婢,此非贪酒之时,退后。”
华六看了元烛一眼,乖觉退至他身后。
元烛又朝红衣男子拱手道:“罚酒未领,不敢入座,请再赠。”
“哈哈哈!本皇子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领罚酒的人,好,来人!”
酒来了,不过不是一壶,而是一坛。
红衣男子从侍女手中拎起酒坛,递到元烛面前:“这月露青可是快马加鞭从万国运来的,一坛值十金,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赐予你。不过此酒甚贵,你可要一滴不漏地喝完啊!”
大概酒坛颇重,元烛两手接过来时有些踉跄,这又引来众人窃笑。
“公子……”华六想上前,却被元烛以眼神制止住。
“大家看好了!元三皇子现在要为大家表演豪饮绝技,请大家监督仔细,切勿让价值十金的月露青在他手上浪费分厘呀!”红衣男子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元烛一眼,诡笑道:“开始吧。”
元烛揭开酒坛红布,刺鼻的气味让他不由皱眉。
“元三皇子,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不然罚的更重哟!”见元烛有片刻迟疑,红衣男子继续刺激道:“不过,可以允许你分一半给你的美人婢女喝,美人不是馋酒么?这么好的酒,想必美人一定喜欢,给她一点,指不定晚上就寝时她会带给你什么惊喜呢!”
众人窃笑,华六却认真盯着元烛,似在等他分酒的指令。然而元烛并未看她一眼,在嘲笑起哄声中,从容举起酒坛,仰头细饮。
但见酒坛清流源源不断地落入元烛嘴中,虽可见他喉结滚动,却不闻丝毫吞咽之声。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片刻功夫,倾倒酒坛滴酒不出,众人才知元烛已饮毕。华六见状忙上前搀扶。
“不愧是元三皇子!滴酒不漏真是海量!”
“饮酒无声真是好涵养!”
“如此豪饮,还能面不改色,酒品令人佩服!”
众人回神后不禁发出喝彩之声,红衣男子的面色却逐渐难看起来,正琢磨如何将元烛再羞辱一番,却听华六一声惊呼。
“公子!”
元烛忽而双目一阖,倒在华六身上。
“哎呀,还是扛不住酒劲呢。”
“本来就是个病秧子,怎么可能喝下那么多酒,肯定不行的。”
“白糟蹋了一坛月露青,真是可惜了!”
众人议论开来,红衣男子见元烛这副模样,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对华六道:“还不快带你家公子下去!记得告诉他,病鬼就该好好在床上躺着,别整天瞎晃荡,丢人现眼。”
华六没有作声,面无表情地背扶着元烛退下了。
“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别被那个病鬼搅乱了兴致。”红衣男子又拿起一壶酒,兴高采烈地入了座,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位红衣贵人是谁?”魏春羽向身边侍女询问。
“回魏老爷,他是朱襄国皇子朱澹灵。”侍女恭敬答道。
魏春羽皱眉:“传闻朱襄国破当日皇族尽亡,如何现在却有一个皇子?”
“魏老爷,这位朱襄皇子是一年前找到秘堂来的,唐纳王知道他的身份后,问了他一些问题,便收留了他。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
魏春羽点点头,又看了朱襄皇子两眼。
“魏老爷,这是您要的一杯颂春,一杯白水。”侍女端来两只茶杯。
“好,”魏春羽转头欲叫身边小儿,却不见他的身影。
“杳儿?”他立即起身,雍容艳丽的人群里,哪有看见一丝小人儿的身影?
都怪自己大意,只顾着看热闹。魏春羽叫来木非,正要让他帮忙寻找,只听金槛一声高喊:“唐纳王到!”尔后,一顶银色软轿率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