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门一道门地走过去,秦氏眼见着大长公主府的宫女小厮个个低着头、步履极快,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忐忑。
云恭大长公主规矩重,自她还没出家便知道这位公主伯娘最是厉害,偏她对着自家的子孙多有维护,对她这等侄女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她托大长公主的福,同袁家结亲的时候,这位大长公主传她来见,高站在石阶上,半垂着眼帘看她,道:“得了这桩好亲事,往后你便是世子夫人了,以后还会是侯夫人,莫要忘记本宫今日的恩情。”
她叩头道谢的时候,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然而那袁家落魄不说,只是她那人人夸赞的好夫婿,竟背着她在外头娶妻生子,弄得她颜面尽失,如今,还被个庶子爬到了头上!
这算什么好亲事?!
秦氏自来觉得这都是命,袁家覆灭的时候,她和儿子能留得一命,还有些家产傍身能在老家度日,也算是不错了。直到那在军中生死不知的好些年的庶子将这瑞平侯的爵位又夺回来的时候,就像是一股洪流冲开了一池幽潭的泥拦,至此这潭池水再也不能幽静了......
被人领到了大长公主待客的花厅,秦氏安静地等待着传唤,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晚,她在花厅坐的手脚发麻的时候,才有人又传了她,终于往大长公主的房里去了。
不过是刚进了屋子,上首坐着的一身华服的大长公主便是一声冷哼,下边的人急急忙忙退下了,秦氏忐忑行礼,大长公主没叫她起身,只道:“秦家差点被你害了!”
秦氏一个哆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她正飞快地琢磨着这话,沈嬷嬷却走上前来,柔声道:“姑奶奶别站着,坐吧。”
秦氏抬头看了一眼大长公主,见她虽绷着脸,可却对沈嬷嬷的言语没什么阻拦,秦氏犹豫着不敢坐,反而道:“侄女儿愚钝,请大长公主示下。”
上边又是一哼,“皇上在朝堂上说,功臣良将,没有被人说闲话的道理,不然便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说皇上这话,说的是谁?”
是谁?
秦氏一愣,大长公主却开了口,“说得是秦家!”
“这......皇上如何晓得传流言之人?”秦氏抓住了话头,“侄女儿人微力薄,哪里有本事张控京城的言论?”
这话却招来大长公主的摇头,“不是你,我自然晓得不是你,却是你侄儿,游显替你出头啊!”
“游显?”
大长公主盯着她的眼睛,说不错,“你坏了名声,秦家都不得好,游显也是舍不得你这个姑母污了名声,这才费力替你平冤,不想,却惹了宫里了!”
这下秦氏彻底愣了。她还只当是锦衣卫没有实证,这事被人略一思虑便传开了她那庶子意图嫁祸与她的话,只她没想到,竟是娘家侄儿出的手!
难怪进了门大长公主便是脸色难堪,原来症结出在此处。
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说,娘家与她还是有些个情义在里头的。
她自然晓得自己现下该作何态度,自然是不及坐了,跪了下来。
大长公主看了她半晌,重重叹了三口气,道:“你错在什么,我看你还是没想明白?难道我只怪你误了游显不成?我是怨你下手不够狠!”
秦氏一怔,抬头看去,见着大长公主眼神多了几成凌厉。
“让你做法,你何不做绝?若你做绝了,你那庶子这会儿必死无疑了!哪里还能起什么流言,趁机说你这嫡母害他?!他死透了,得时疫死的,锦衣卫没有流言做引子,哪里还会去查你?可还有后头之事?!”
竟是这般?秦氏听着如遭雷劈,前头那流言说她做巫术害人,竟是那庶子的手段?
大长公主只看她一眼,便知她如何作想,当即又道:“他连我在豫西的财路都能断,你还当她是你手底下唯唯诺诺的庶子?!到时候没见血便了结了你和松起,你再哭喊也完了!”
说着犹觉不够,“人家不会放过你这嫡母,也不会放过压在他头上的嫡兄!解决了你母子二人,人家自然逍遥自在!哼!你死了倒不要紧,别连累秦家还被他倒打一耙!”
大长公主在座上喘着粗气,显然是被她气得狠了的样子。秦氏被这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得眉头紧压了下去。
自瑞平侯府被削了爵,她便不再在京中继续呆下去,京里都是往日一起赏花论月的熟人,她落魄不堪,在京中呆下去也是丢尽人,还不如往乡下度日,好歹也有些脸面在也就是了。
可如今,她进京这一番,突然觉得这事不如她想得那样简单了。大长公主和那庶子结了仇,她夹在中间里外都不是人。那庶子本也对她没有半分孝敬,可她好歹还有娘家能依靠一二,现下看来,若她合不上大长公主的意思,娘家不会帮她不说,还会把那庶子惹恼了去,将自己和儿子限于万劫不复。
秦氏念及此,冷汗从额角渗了出来,大长公主自上而下地看着,晓得这一记猛药起了效用了,当下重重地冷笑了三声,也不再多说,挥手打发秦氏下去了。
尤嬷嬷急着赶上来接秦氏的时候,见着秦氏脸色发白,连忙将她送进了马车,问:“夫人,大长公主是何意思?”
秦氏怔了半晌,才道:“她说,先头污我的言论是袁松越放的,如今被压下却是皇上向着他的缘故。大长公主说,我这庶子,早已今非昔比了,不光想要爵位,还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