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起了风,风越刮越大,陈涛连说了两遍,我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童晓萌失声叫了起来:“黄河娘娘?”
我扫了一眼河面,两盏红灯虽然依旧在水底沉浮,但是船身却开始随着水波缓缓摇摆,忍不住说道:“现在能不能走?”
陈涛说:“能走,但是船不能行,需要游过去。”
金一条的脸当时就白了:“游,游过去?”
陈涛蹲下身子,掀开船头的盖板,在下面掏出一包油毡纸,当着我们的面将它打开,里面是六张崭新的百元钞票。
“这是你们多给的六百,不是给我的,而是你们过河的买命钱。”
陈涛抬手将钞票往空中一扬,红色的百元大钞当即被河风吹了起来,呼啦啦的在头顶上乱舞,却好像受到了牵引一般,一张张钞票没有随风飘走,反而全都直勾勾地落在了河面上,缓缓地打着转。
我和童晓萌赶紧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一张张钞票在落水之后,并没有很快沉底,依旧静静地在水面上打转,却又在一转眼的功夫,就仿佛水里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钞票,沉进水底消失不见了。
“送河小鬼同意了,赶紧走吧。”
陈涛说完直接从船上跳进水里,我和童晓萌紧跟其后,可是在水中扭过头,看见站在船边满脸煞白的金一条时,我才想起来,这孙子根本不会游泳。
同样是在海河边上长大,有的人在水里淹几就学会了,这是人的本能,可有的人,就再也不敢下水了。
我懊恼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可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得童晓萌嘴里发出一声惊呼,急忙扭过头,顺着她的目光,就看见远远的上游方向,河面上升起一股淡淡的薄雾,正在朝下游快速漂了过来。
这股白雾不是被风吹下来的,仿佛是在簇拥着什么东西,凝结不散,从上游缓缓向我们靠近。
迷雾?
我突然想起《憋宝古谱》中对于憋宝时遇见的异常雾气的解释,当中就有记载:有一种“迷雾”,多由怨气极重的怨灵幻化而出,其灰白色,且凝结不散,风不能吹动,置身其中,多有汗毛倒竖的阴炁侵体感,并会伴随着“鬼打墙”的出现。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陈涛已经悄悄地潜到船边,一抬头,一伸手,扣住金一条的脚腕子,二话不说,直接就给他拽了下来。
金一条不会水,但是在黄河水鬼的帮助下,也勉强能扑腾两下,不至于沉进水底,而且童晓萌也刻意放慢了速度,跟在他身后,以备不时之需。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有一次横渡黄河的经历。
小船是在河中心的位置被停住的,从这里游到对岸少说也得有三四百米的距离,三个人的水性倒是可以做到,但是愈发靠近的迷雾就跟敲响的黄泉丧钟一样愈发的逼近,我已经能感受到一股不是来自河水的寒意入侵身体,白色的雾气变得灰蒙蒙的,隐约中,还能听见窸窣的乐器奏响声,从雾气笼罩的河面里飘出来。
“咬住舌尖,小心鬼打墙!”
我几乎是和陈涛异口同声喊出来的,两个人彼此诧异地互看了一眼,也没时间解释,用牙齿咬住舌尖,争取在迷雾飘到这里前,游过河上岸。
“要来不及了。”
陈涛回头看了一眼,将绑在肩头的绳子解下来扔到我们手里,说:“这雾气是由黄河里的死倒所化,死倒护送黄河娘娘前往河眼成亲,大家要闭上眼睛,待会儿不管听见什么千万不要睁眼去看,要是看不见不该看的东西,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
陈涛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灰白色的雾气已经笼罩住了停在河中心的小船,铺天盖地而来,在覆盖住视线的一瞬间,我赶紧扭过头,迅速将眼睛闭上。
浓雾像风一样吹过身体,皮肤的表面迅速覆满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我忍不住在水里打了个寒颤,手里死死攥紧绳索,避免被河水冲走。
绳索的一头被系在陈涛腰上,他一个人拉着三个人在水里起伏着,黄河水鬼的本领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我甚至在想,如果能顺利度过这场漫天的迷雾,那么上岸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他去天津,无论花多少钱我都愿意,能买命的钱,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当!
一声沉闷的古钟声席卷河面,几乎在同时,水底下猛然炸开了锅,脚底板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个又一个摩擦而过,仿佛有一支队伍在水底行走,头发顿时就竖起了起来。
真的有黄河死倒?
闭着眼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只能靠耳朵听到的,和身体感知到的去幻想,这种感觉无疑是极为恐怖的,我拼命地摒弃脑海中那些不该出现的念头,腿肚子却不争气的一个劲儿抽筋,然后耳边就听见金一条的咒骂声:“卧槽,有东西抓我的腿!”
我下意识地就想睁开眼去看,但是胳膊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纤细的五指像是女人的手掌,我先是一激灵,又很快反应过来,浮在我身边的,一直是童晓萌。
难道是幻觉?
我有些后知后觉地反手抓住胳膊上的手掌,感觉到从对方掌心处传来一丝温热,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落了下来。
金一条痛苦的惨叫,童晓萌激烈的惊呼,还有陈涛难以抑制的呐喊,此时此刻,周身宛如置身于修罗地狱之中,尽管勉强忍住不睁眼去看,可精神上的煎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