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出现时,温体仁便已经在鸟鸣声醒了过来,此时虽已天光大亮,但时辰也就在寅时许,也就是后世的早晨五点左右。
同榻的老妻胡氏虽仍在睡梦之中,但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她在瞬间醒来:“老爷,你醒了?妾身这就叫孙氏过来伺候。”
胡氏边说边起身下床,给睡在床榻里面的温体仁腾挪出下床的地方,随后出了卧房叫醒正在外间酣睡的婢女,小声吩咐她去厢房将温体仁的妾室孙氏唤来。
温体仁从床榻里面挪到床边,已经返回主卧的胡氏赶紧过来,拿过一旁的便靴蹲下身子给夫君穿好,一身月白中衣的温体仁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且再睡会,我出去松缓松缓。”
说罢便负手踱步出了卧房,胡氏目送他出门后,随即再次回到榻上躺了下来。
出身书香门第的胡氏自十六岁便嫁给大她三岁的温体仁,至今已是四十五年,温体仁的长子温俨和次子温侃便是胡氏所育,三子温佶则是妾室孙氏所生。
几十年的夫妻之情,使得双方对彼此的生活习性都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这其中就包括温体仁一年四季早起的嗜好。
温体仁不喜欢被婢女伺候,多年来他养成了被胡氏服侍的习惯,纳妾之后,这一任务便交给了孙氏。
温体仁出了堂屋正门,匆匆赶来的孙氏上前见过礼之后便带着婢女去了侧院的灶间。
温体仁背着双手,迈步穿过一侧的月亮门,向后花园走去。
自从朱由检给所有官吏大幅加薪之后,拿着大明官场第一高薪的温体仁遂花费重金买下了住宅周边的民居,将原先的三进宅子扩建成了前后五进带东西跨院的豪宅,使得温家的居住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于一家老少二十余口,外加几名婢女仆从的温家来说,原先三进的宅子确实太过狭**仄了。
虽说原先的温家并不穷,在城郊也有数百亩的良田,在城中也经营着一家粮店和布庄,每年也有差不多千两的收入,但在富豪满地的京城里,这点资产根本不够看。
温体仁的“清廉”是出了名的,所以他的其他灰色收入并不多,只能指望着自家那点产出度日。
为了给对朝臣结党深恶痛绝的皇帝留下好印象,以便在首辅的位子上一直干下去,温体仁不得不做出清廉的样子,平时与任何重臣都没有私下的交情,这就导致温家门前冷落车马稀,几乎所有官吏都对他敬而远之。
千把两银子,对于近三十口人的大家庭来说,小康毫无问题,但想过上豪奢的生活却是远远不够。
但是,现在的温家已是与以往大为不同。
单单依靠俸禄,老温这几年也是收入颇丰。
两百两的月俸,一年就是两千四百两,外加一千两的养廉银,一年总计三千四百两,两年算下来,老温已经拿到了六千多两银子的俸禄,这还没算上次子温侃的收入。
这笔巨款让老温一家迅速跨入了初级富豪的行列中。
以前的老温虽说对皇帝也很忠心,但也只是为了保住首辅的位子,并未到死心塌地、心甘情愿为皇帝效力的地步,可是自从拿到如此丰厚的月俸、居住条件和生活水准发生质变后,温体仁立刻成为了朱由检最忠实的拥护者。
等温体仁在花园中练了一通五禽戏回到前院之后,婢女已经备好了温热的洗澡水,老温在孙氏的服侍下沐浴更衣,等他来到新建的餐厅时,温俨、温侃、温佶已经带着各自的妻子、长子静候。
在逐一上前给温体仁问安之后,温体仁首先入座,随后三个儿子按次序坐了下来,其余人等则跟着胡氏和孙氏去了一侧的另一间餐厅用饭。
在就着小菜喝过一碗清粥,吃过一个小小的肉饼之后,温体仁放下了碗筷调羹,几个儿子赶紧停下咀嚼,静待父亲例行的训话。
温体仁清咳一声,按照惯例给几个儿子交代了一番,无非是忠孝仁义、兄友弟恭、低调做人那一套,接着又单独与温侃交流并嘱咐了几句后,早餐会结束,老温回房换上官服靴帽,摇摇摆摆地去往了前院,一家老小恭送老爷子离开后宅,这才回去继续用餐。
温府的前院里,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静静地停在院子中央,一身簇新短打的马夫王大手执马鞭,挺胸凸肚站在枣红色的驽马一边,等候着温体仁的到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傲气和喜色。
也难怪他骄傲。
在京城车行中赶了一辈子马车的王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驾驭如此式样的马车,与这辆高大宽敞的四轮马车一比,自己原先赶过的那种狭小颠簸的两轮马车,简直就是前朝的遗物一般。
从此之后,自己再也不用偏着腿侧着身子坐在车子前端赶车了,这辆马车的正中间有专属自己的座椅,高高的座椅坐上去之后视野登时开阔无比,自己扬鞭催马时吆喝出来的动静仿佛也更加悦耳动听。
王大早就听说了,这辆马车可是京城里独一份,现在也就首辅老爷才有一辆,其余的不论是公侯大臣,还是富甲一方的员外老爷们,任何人可都没资格拥有如此豪华的座驾,这可是任你有多少钱也买不到的好物件,这是身份的象征。
自从被仔细挑选进入阁老家赶车后,王大凭借着多年赶车积累的经验,很快便对操作更加简单便捷的四轮马车上了手,在阁老家公子指点着路径试乘几次后,对他驾车的技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