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大概指的,是苏建明的尸体,可梁柒心里想的,却是满室母亲的画像。可到底没有开口明说,只是将煤油递过去:“有劳。”
镇海出来时,里面已有了微微燃烧的气味。
暗室的门缓缓关闭,梁柒抬起开门的烛台钥匙扔了进去,片刻后,这间书房就和普通的一样,再没有了任何曾经有密室出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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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远洲果然等在小巷子的马车里,他一见到她,忍不住开口就骂了起来:“我说过多少遍了,在我们没有来之间,你为何要孤身犯险?你若是出事了,还指望十一日后依靠谁?”
他一开始声音有些大,被身边的沐老头身上扯扯衣角,只能瞬间将声音压低——饶是如此,他还是『操』着低沉的公鸭嗓子将她骂了一顿才解气。
梁柒却只能笑笑:“他临时给我来了信,却不让我带上任何人——他抓走的是十一,我没有办法去一一部署好了,这才出手。”
“……”她说的是实话,贺远洲无从反驳,一时怔怔。可想了想还是不对,指着她嚷嚷:“你可以等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可以在我们还没来之间就动身?”
他身后的马车上就坐着月拢,沐老头将十一送上去让月拢治疗,自己回身,皱着眉:“行了行了,不要再吵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两位是不是换个地方再决一雌雄?”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不远处有火光传来,伴随着着轻微而整齐的脚步,不难猜出是来了大队人马。
“九九,我不能送你回去,苏大人身边的黑衣女方才逃了,我必须将她找出来以绝后患。”他沉沉的看着他,眼底有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蜜意柔情,还有隐隐的失落:“我终究还是恼怒,你不曾信任我的。”
说完也不去听她的回答,只将她轻轻送到贺远洲的身侧:“沐前辈,贺先生,九九就劳烦二位了。”
沐老头看着他的背影,稀疏的眉『毛』向上一挑,『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嘿,怎么从这小子嘴里听到这句话,感觉这小子像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贺远洲搀扶着梁柒上了马车,笑着回头:“他把自己当了内人,我们可不就是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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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小十一还是昏『迷』不醒,可是看月拢的脸『色』,应该尚无『性』命之忧。
“那贼人给少爷喂了丹阳红,如果在日出之前没吃解『药』的话,就会全身发红,然后像是风寒高烧一样,慢慢死去。我曾经接触过这种毒,也有解『药』,回去解毒之后,修养几日就会没事。”她一面说着,一面拿了银针在十一额头上扎了一针。
“十一之仇,我必报。”她咬紧牙关,有些虚弱的靠在车壁上,将身上的外衣紧了紧——这外衣还是杜若解下披在她身上的,此时觉得意外心安。
月拢将十一安置妥当,发觉梁柒脸『色』不对,再一看外衣没遮住的地方,全是鞭子的痕迹。她眼睛一红:“公主,你身上……”
马车外赶车的沐老头『插』嘴:“对了,你给她上些『药』,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然全身都是伤口了。”
月拢湿着眼睛,慢慢解开外衣,只是一看,眼泪便掉了下来:“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本来白嫩的肌肤,如今全是血痕,鲜血糊住衣服,全部粘在伤口上。月拢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只能将止血消肿的『药』粉,一点点小心的吹到她的伤口上。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月拢听从吩咐,将帘子掀开半扇。
贺远洲没有赶车,就坐在车辕上:“这苏建明如何得罪你了——或者说,你是怎么得罪他,被他这样报复?”
梁柒现在很虚弱,说话有些无力:“不是,只是上辈的恩怨而已。”
她不肯说,他自然也不会再问,只是忽然叹口气:“一个郦语堂,一个侯参勇,现下又多了个苏建明……九九,你身上血案多了,日后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