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直至出了东直门,梁柒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皇宫那样的富丽堂皇,那样的奢华华丽,人人都向往的地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精致的牢笼罢了,近来不知为何愈发有一种浓重的压迫感。
此时天已全黑,风轻带着侍卫抬着软轿侯在门口,一等她出来便急忙迎上来扶她下马,再将手腕处的银红绣金百蝶穿花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嘴里却暗暗的嘀咕了一句:“宫里那些伺候人的眼力劲哪去了?没见着小姐穿得少还骑着马,就不会长点脑子送件披风?”
“不怪她们……”梁柒骑马出来,又被冬日的冷风一吹,确实觉着身上有些凉,于是紧紧身上的大氅,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道:“我这样毒辣的公主她们是恨不得连见都不要见的,其他公主娘娘再凶,好歹说着好话伺候得宜便有好处。偏偏遇到我这样阴晴不定的主,她们恐怕是连来讨好我都不敢,你怎么苛求她们想着照顾我?”
风轻有些难过,却是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让侍卫赵安将马送去德胜门,让守门的士兵找人送进宫去——这都是梁柒计算好的,东直门向来都是走砖瓦木材车的,一般都不会见到其他人,她每次出宫都是在这里换成常见的青幔马车,然后由家里的侍卫穿着便衣护送回去。她有时也会像今日一样骑马出来,那么侍卫赵安便会去德胜门将马送回去。
梁柒低头钻进马车里,风轻也跟着钻了进来,见梁柒对她点点头,便对着窗外道了声:“回吧!”
风轻向来心细,马车凳子早已垫着厚厚的黛青『色』洋毯,毯子上绣着满目的芍『药』,一眼扫去倒是格外的热闹,另半搭着几个青缎靠背软枕。纯银的镂空薰笼里是薄荷香,虽不是她极喜欢的味道,闻着却最是醒神。她有些累,靠在那里闭目养神,片刻后抬眼打量着铺着青缎的车壁,语气略微显得疲惫:“我老爹可回了府?”
她说的老爹便是先帝敕封的昭信王,封地在南地的临阳,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们一家都住在临阳,只在每年的大暑和年关两月会回到汴津城。但六年前母亲病故,太皇太后便召她进京陪伴凤驾。只是因为诸多原因,她一直住在王府的一座外宅里,因为离东直门近,才选了从这里回去。算算日子也要到年关了,她的父亲也该是来汴津了。
“我出府的时候王爷还没有到,不过我走之前赵管家说了,去城外接王爷的人已经回来报告了消息,说人已经接到,王爷一切安好,让小姐莫要担心!”知道小姐听到这样的消息会高兴,风轻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了报喜的口气,可是转眼看见小姐的脸『色』,她莫名举得自己像是说错话了,便心不安的将声线又降了下来:“小姐,你的脸『色』不是很好……”
“没事,只是吹了些冷风罢了!”她无所谓的摆摆手,又靠着车壁静静地闭目养神。
马车行得极稳,这全是当年大岐耀帝大兴土木,凿石修路,当时闹得满城风雨,百姓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是事实上,他的后世子民们都享受到了他的福荫。
隐约听见马车车窗外传来小孩子吆喝的声音,梁柒摆个手势,风轻于是叫住了马车。
风轻挑起帘子,她凑过身子去看,果然是行至了闹市,虽然时间已晚,暮『色』沉沉的压了下来,将汴津的夜压成了一片寂寞的暗黑。万家灯火都已点燃,夜市却是这个时候才算正式开始。
“这位漂亮的小姐,你要看看今天的《桃『色』听闻》么?”车窗外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脸『色』有些发黄,身上穿着的驼『色』棉袍却是半新的。小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却挂着甜甜的笑:“因为是晚上的,比早上便宜了一半的价钱,只收三文。”
原来是月上西楼的讯童,风轻不用梁柒吩咐,打算依着她平日里的习惯打发她走——她穿成这样的时候还是大岐的聿和公主,那么多想要她『性』命的人,她怎能不防?
“别……”梁柒伸手拦住她,再重新看向那个孩子:“给我一份。”
风轻有些讶异,修长的双眉拧起,却仍旧是付了钱。那孩子做成了生意,咧开嘴笑得无比的开心,对着她们道了了谢就兴冲冲的跑远了。
看她又将头搁回了车壁上,风轻将帘子放下,嘱咐马车继续前行。再回头去看自己的主子——可能是车壁有些硬,她躺着有些不舒服,画得浓而英气的修长眉峰皱成一团。眼睛上虽然也抹了一层妆粉,也依旧能看出有些青黑的眼圈。她拿起放在一边的靠背软枕,微微扶起她在她背后又放了一个。
她再度躺回去的时候,估计觉得舒适多了,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只是低声吩咐了一句:“回去将这辆马车的车壁用羊绒毯子蒙上一圈吧!”
风轻低低应了声是,从帘子的隙缝中看出去,看见了熟悉的楼宇,不由自主的压低声线问了一声:“外面就是月上西楼了,小姐可要像往常一样进去看看?”
“不用了,今日老爹回来,我回去陪着好些。”她叹口气,月上西楼虽然是她在打理,可是最近两年聂长风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她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操』心了。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她注意到自己丫鬟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骤然有了调笑的心情:“放心,迟早有机会让你和他形影不离。”
风轻被她一句话给羞得满脸通红,只能低着头惴惴道:“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