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言希咲回本丸拿了刀又折回琅玕那里, 走的时候清光和秋田睡得正香, 于是小姑娘摸摸两个人的脑袋, 在一大一小额头印下一吻便匆匆隐入夜色里。
琅玕坐在床边正守着新捏的身体发呆,雕花的木门吱呀一声响过,烛火微摇, 小姑娘带着满身的寒气推门而入。她没有开口,回身轻手轻脚关了门便径直走到床边, 将手中的刀放到一边微微闭了眼口中念起咒语。
两个人都清楚她不能带着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小姑娘现在灵力不济, 身与魂倘若一起受损,生还机会小的可怜, 于是就将自己的身体留下算是留个后路, 一旦面临危机也不至于丧命。
至于为什么要变作姐妹的样子。
阿欢与二叔关系紧张,后来直接背离主家, 去做了在时空中流浪的魔女, 与家族的所有联系就只是他们兄妹三个了。按理说这次二叔想要颠覆家族的事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与她有任何关系。但是言希乐意有所指的“不要相信任何人”,不得不让她紧张起来了。
猜测和怀疑, 这些都不可耻, 但她不是会任由阴暗的怀疑将感情腐蚀而不作声的人, 她要自己来验证。
随着喃喃声渐熄,属于小姑娘的身体一瞬间软软地倒下,琅玕伸手将那具身体接在怀里, 看床上的躯体牵线木偶般张开双眼, 先是僵硬地左右动了动脖子, 发出咔咔的响声,然后试图抬手,抬了两次都只有胳膊扬起来,手软软地垂着,脱臼了一般。
“把灵力灌进手掌。”琅玕抱着小姑娘的身体站在窗边,低声开口。然后那个娃娃头魔女样子的身体马上变得灵活起来了,原本诡异外翻的手与脚都回归原位,带着咔吧咔吧的响声从床上下来,伸手捉起床脚盘成一团的黑猫。那只猫的触感像木质的什么物件,身上也带着草叶气,随着灵力渐渐灌入黑猫的身体,它张开了金色的眼睛,先是僵硬地动了动脖子,然后动了动身上的筋骨,伴着咔吧咔吧的响声歪歪扭扭走了两步。
琅玕将自己怀里的身体放在空置的床铺上,转身帮着言希咲将蓬乱的娃娃头抚平,因为这身体个子不怎么高,他于是可以轻易将手掌放在女孩子脑袋上。“灵力顺畅起来就不会有响声了。”
“嗯。”
“你身体我会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但是魂魄离开身体不能超过一天,你知道吧。”
“知道。”
小姑娘穿上厚重的披风,将双刀别在腰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身间披风在身后划出滞重的弧线,搅乱了屋子里的空气。
“哎!”眼见着她就要离开,琅玕突然有点心慌,似乎此后不能再见到她一样,下意识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小姑娘回过头,琅玕站在屋子的中央,一手捏着桌子的边角看着她。
“你小心点。按时回来。”琅玕抿了一下唇,手指不由自主用力捏紧了桌角。
“知道了,你自己的身体顾好。”琅玕一直看起来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病。小姑娘这样想着,对面男人捏出一个躯体后脸色更是惨白的鬼一样,她不安地皱了皱眉。“这件事之后我帮你想办法治病。”
“哈哈好好好,那我可就等着言小姐为我寻来灵丹妙药了啊。”琅玕笑着挥了挥手,方才心里没由来的慌乱消失不见,“走吧。”
女孩子带上披风上的兜帽,没有说再见,向虚空中迈出一步的瞬间点燃了传送符,琅玕独自一人呆立在原地,烛火晃了几晃又恢复安静,他低头咳了两声,伸手关紧门窗,回身将床上纱幔放下,窗前那一株牡丹还在开,艳丽又雍容,他拨弄了两下那朵硕大的花,俯身吹灭蜡烛,静静地和衣躺在了软榻上。
言希咲站在菖藤家的大宅子门前时天际刚刚擦亮,在灰白色的晨光里,堂皇的大宅更显气势惊人,巴洛克式建筑带着荒诞的浪漫气息,即使是无数次假想过这个宅院,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惊叹于它颓丧的美丽。
言希咲摘下头上的兜帽,左右动动僵硬的脖子,垂下眼睑,露出属于姐妹的懒散表情,向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抬起手,面前的大门就缓缓拉开。
“言小姐,您来了。”是个略上年纪的男人,带了眼镜,一头灰白短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一声执事服装一丝不苟,见了门前的人立刻露出恭敬而温和的神色,他避免了所有眼神接触,侧身平伸右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干净利落地请人进门。
言希咲听了言小姐三个字心头一愣,恍然想起自己现在又是另一位“言小姐”了。一手推推眼镜,一边鼻腔里发出敷衍的“嗯”一声,放下手时中指和无名指滑过藏在宽大黑袍下的利刃,心里踏实了几分。
“带路吧。”她懒洋洋地向前仰了仰下巴,将黑猫夹在身侧,示意管家先走。
“主母在书房恭候多时了。”
言希咲心头一凉,怀里的黑猫没有一丝温度,给不了她任何温暖。她跟在那个执事身后一路向前,走过院落中的喷泉,走过富丽的大厅,走过旋转的楼梯,风把落地窗上的蕾丝布帘吹开时,他们终于停在了二楼尽头的门前。
“言小姐,您请。”那个执事一手拢在身前,弯身鞠了一躬,垂着眼帘推开了门,并没有一同进去的意思。
“有劳了。”
“您客气了。”
“魔女”仰起娃娃脸,动动左臂,将黑猫挪到身前,抬脚走进那间屋子。这间屋子与整栋建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