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黎元淮就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是侧身对着晏飞白的。
晏飞白能看见她长长的头发随着动作滑下来,落在她膝上的小说上。她在专心致志的看书,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楼下的吵闹声。
怎么可能会听不到呢?
晏飞白也坐在窗前,门窗紧闭却听得那样真切,她又怎么会听不到呢?
左不过,是无力改变吧。
对于这场围绕着她的争吵,她没有发言权,也没有选择权,所以只能选择无视。
默默的等待着那个结果。
这样的黎元淮,让晏飞白心疼得要死。
她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唱歌,又好像仅仅是在念着小说中的对白。
晏飞白望着她姣好的侧颜,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问完才发现,她听不到。
随后失笑。
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他完全理解黎妈妈的想法。
黎妈妈过去最尊重敬爱婆婆,基本不会违逆婆婆的意见,可在孩子的发展上,想来她也实在不能再违心去同意婆婆的想法了。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职业是歌手的母亲,她应该更能理解女儿的苦。
同样的,晏飞白也理解她心里的苦。
这么多年,她积攒了那么多的人脉资源,难道还不能护着女儿顺风顺水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
她当然能。
就算她不能,他晏飞白也能。
不说别的,就黎元淮这把好嗓子,放在哪里都是人中龙凤,何苦去紧盯着京剧一样?这执念不应该有。
这一行出头有多难,他是看在眼里的。
黎元淮打小挨了奶奶多少打,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从不去劝她在这条路上走到黑,反而,他想要尽可能的给她更多的选择。
他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同她一起读书,一起旅行,一起看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奇妙的可能性,唯恐她困于lún_lǐ而失去了自我。
他只想让他的角儿好好的活,无论做什么,是不是出类拔萃,他希望她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的不是要勇往直前,而是平和和中庸。
他希望她安稳,希望她顺遂。
奶奶却不然。
奶奶自己原本也是团里数一数二的角儿,前途一片光明,若非后来因缘际会,又怎么会浪费了一身的好本事。
她的一切遗憾,都想在黎元淮身上找回来。
各怀心思的婆媳两个,就这么打翻了天,闹腾了小半个月,从放假闹到了开学,终于在临开学时达成了和解,奶奶同意黎元淮去凤城一中念书,但约法三章。
其一,每天照例五点起床喊嗓练功,风雨不误;
其二,每天下午要去师父家里吊嗓,风雨不误;
其三,京剧院的表演一次也不能落下,每有表演,不能上学,风雨不误。
这些个不平等条约,黎妈妈都咬着牙替她答应了,为了弥补,转头便满面心疼的往孩子兜里塞钱。
于是乎,转学的第一天,黎元淮揣着满钱包崭新的一百元人民币,和晏飞白一起坐在后座上,默默无言的望着窗外。
以往,她总要先下车,因为戏校近一些,凤城一中要远一些。
今天路过戏校没停车,她恍惚间觉得开过头了。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仅仅是“原来没有开过头”的程度。
晏飞白已经好几天没敢跟她照面了,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
“怎么样啊?”晏大少面瘫脸,目不斜视,言语冷漠。
“什么?”黎元淮回过头来,长长的马尾甩到车窗上。
晏飞白斜睨她,哪知一看过去,眼睛便站在了孩子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要上学了,你感觉怎么样?”
他帮她拢好头发,声音不自觉轻柔下来。
是呢,跟这丫头较什么劲,她什么都不懂,只懂得唱戏。
黎元淮垂眸想了想,发现自己根本想不明白,只好说:“不知道,我又没上过学。”
这话说的怪可怜的,听得晏大少都开始心疼这小白菜儿了。保护欲顿时爆棚,寻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有我呢。”
两只温热的手掌握在一起,暖意更甚了。
黎元淮点点头,有他在,她的确不怎么害怕。
而且要是没有他,她心里最后那丝期待恐怕也烟消云散了吧?
晏飞白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她追求的“意义”。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从没变过。
上学时间学校会封路,所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都会把车子停在路口,即便是晏家的车也不能例外。
晏飞白先下车,回头要来牵黎元淮,两人手指相触,还没等握住。忽而一道黑影闪过,然后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缠斗……
黎元淮惶然,扶着车门站定,还以为是什么洪水猛兽,岂料定睛一看,可不是张奇峰那个妖艳贱-货吗?
这要放在一周前,就是妥妥的情敌啊情敌。
可现在,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改变的角儿,看见这场面也只能是叹一句“恩爱夫夫”吧,没心思吃醋了。
晏飞白眼镜都被张奇峰那厮撞歪了,狼狈不堪,扫见自家孩子一脸无奈摇着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火。张奇峰紧紧缠在他身上,“吧唧”给了他一个湿答答黏糊糊的吻。
张奇峰兴奋的大吼着:“飞白,我要出国啦啦啦啦啦!”
这下不仅是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他要出国了,这个吻还就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