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京城的偏僻郊野里。

后半响吃完饭的时候,奔波连日的兵士们,就有人趁着吃饭休整的工夫,在驿馆里打个盹儿来蓄养精神。

驿馆的前边廊子里,王五郎猛然从梦里惊醒,心口还在噗嗵噗嗵地跳着。

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似乎能从梦里印到眼帘里,那一句“你怎么不救他”,一直魔咒似的在耳边回响。

不过打个盹儿竟然又梦到这人,王五郎在心里懊恼地骂着“阴魂不散”,面上还是沉稳凛然的。

郑舍这时走上来问:“老大,快到京城了,是不是加紧赶路?”看着驿馆外已经晒干的道路,王五郎道:“立刻起行,天黑前进城门。”

王五郎这一趟领的差事,真叫他身心俱疲。

五皇子在边城毁了容,性子变得阴晴不定。接人的队伍品流复杂,一路走回来许多道路也泥泞难行。

王五郎作为领钦命接皇子回銮的卫队长,这一程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镇日提心吊胆、疑鬼疑神,却一点也不敢显露出来。

王五郎领着这个接人队伍,后半天紧赶慢赶,终于在落日关城之前进入城中。

进了城,他悄悄松一口气,却还不敢怠慢,会同来接应的虎贲卫将军的严徽,将五皇子送入宫城。这趟差事告一段落,在崇德殿述了职,王五郎就径直回了家。

出家久归,兄弟亲热,母亲心疼自不必说,收拾半天饮食,让王五郎狼吞虎咽吃一顿。见母亲欲言又止站在一边。

王五郎知道她担心父亲,便说道:“母亲安心,父亲军务虽重,被陛下委以重任,去了心中块磊,在边镇心境开阔,身体也好。”至于其他的,事涉军国密事,王五郎是一点儿不能说的。

王母听次子五郎这样说,顿时宽心许多。回头一想,又怕儿子是报喜不报忧,不免又絮絮叨叨起来。

王五郎吃完回前院,跟田卫长和管事见面,了解了出京后家中之事。听着家里一向没甚大事,向这两人交代几句,自己回房中歇着。

看天时已是后半夜。王五郎脑中头绪纷乱,有无穷的乱结缠绕。

别的倒可暂时抛开。

但他去了前线边镇一趟,不免想到章悦之,及父亲对此人的态度。

他忍不住要琢磨,他同章悦之此人也算相识,毕竟从前在宫中值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了他表兄三皇子沄,还与玉卿宫主交深,被玉卿宫主叫声表弟,分明是挺腼腆单纯的人。

可在北疆军营再相见时,却觉似乎变了另一个人,那种锋锐沉次之气,及顾盼英豪的姿态,给申忆恩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关于章家的悦之在边镇的行事,父亲没有向王五郎透露太多,却审慎地告诫他,叫他警惕这姓章的少年郎,不可轻易与其交恶。

王五郎隐有猜测,这凿断塞汗拉雪山,将北燕贵族一网打尽的主意——父亲有君子之风,若有得罪了他,他拐弯抹角折腾人,不爱这快刀杀人的把戏。

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呢,二人你争我赶,总向世人表现宽厚仁恻。这种毒辣的计策,他们即便想到,恐怕也不敢说出来。

王五郎这个人,虽性子孤拐些,却有与fēng_liú人物争胜的心思。

他至今年已二十六岁,生来就境遇优渥,到现在连家都没成,被剩成了个一把年纪的光棍,若非有颗不甘平庸之心,有事即便硬抗下来,心力早就要垮了。

王五郎勉强睡了两个时辰,一早起来又赶到卫营领差事。

如今,大陈的前朝后宫祸事频仍,有乱事就要有人来解难平疑,这正是争功名的好时候。

若这时候还在慵懒懈怠,待时过境迁,lùn_gōng行赏的时候,却没有足够的份时叫皇帝看重你,到时候可就悔之莫及了。

王五郎到了卫营,寻许大将军不见。

王五郎想向上司禀事,也得等一等。

王五郎回本部坐着,喝着闲茶听属下闲话。就听这几个人说话不由听住了。

这几个属下说的什么,说的是安国公之侄李绸的事。

李绸本来领军在边疆同西炎作点,庆功宴上落涯失踪后被救回来,就在王五郎往边镇接五皇子时,李绸已从边西疆回到本府,比他早归不过是三日。

原来,李绸失足坠崖,这天下第一的人虽侥幸未死。但他这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却是彻底地毁了。

李绸当日从高涯上摔下去,到三日后才被救起,人虽未死,可坠落时摔碰在了背上,自此就没有站起来过,这一遭断了根基——据传闻,他不但两条腿废了,恐怕身子下面受损,怕是也要绝后了。

王五郎听属下张进说得唏嘘,也不由得后脊上发凉:“都说沙场上直来直去,刀枪底下见生死,瞧瞧这黑手下的,李将军真可惜了。”

严亮捶他一拳,冷声说道:“圣人都没定论,你就敢说。没事找事干去,少他妈喷粪汁子。”这二人因为这个就争起嘴来。

王五郎听说李绸回来,感觉就很复杂。

李绸这个人心眼多如牛毛,他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可李绸既回来,那追随他去的绮儿也该回来了。不过,皇宫内外既不能说公主逃宫,她回来也不能昭告众人说她回来了——大家只能心照不宣地认为,她一直在宫中安心呆着呢。

想到保龄公主,王五郎闹不明白,自己这会儿怎么想的。

从前,绮儿和长兄名正言顺的准夫妇,他动一动念头都觉罪过。后来长兄去世,这份情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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