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夏逝,一晴才知秋深。
那些槐树的叶子是何时开始黄的,又是何时骤然落了一地,无人注意,司空见惯的事,都是寻常。
积雪草上总积着水,细碎的白色小花较之前更零散、焦灼,血草明目张胆地红下去,发了狠似的驱赶霸占了一整夏的绿,带着萧瑟在林间蔓延、传递,一直延伸到裁缝铺里。
云针近来一直都睡在裁缝铺里,翠螺有喊她去自己家,被云针奚落一阵便没了下文。
待白华也带着乘黄回家,云针再仔细对一遍账,便换件大红色的交领襦裙,过去石心那边。
因想到没有傍晚探病的道理,云针至北镇桥上时便止住不再前行。
芦苇中的雀鸟喈喈而鸣,喜鹊在林间只嘲哳两声,传至云针耳边时,竟如她内心一样冷漠。斜晖晃水波,水波含情过。云针坐在桥墩上,痴痴望着石心家的屋檐。高耸的三角屋山遮住半个太阳,鸟宿在上面若雕塑般。林子隐约透出白墙,苍白洁净。
“若是嫁过来,走与不走就只能是自己说了算。”云针陡生出这样的念头,一时觉得好笑。
风声过处窸窸窣窣,四周的鸟鸣突然停止,只留下风卷着波浪撞击着石桥的噌吰声。云针仍在沉思嫁与不嫁的美事,嘴角不自觉地带出几丝笑意,映在晚霞中,竟丝毫没了之前的尖酸刻薄,于水上,竟也温婉起来。
日渐渐西落,几近地平线。忽闻身后有猫叫的声音,云针猛然睁开眼睛,急扭头往身后望去。只见林子郁郁葱葱,斜晖脉脉落叶悠悠。日头在一丝一丝地消沉下去,除天色渐暗,其余并无异样。
迟疑片刻,再回神反思自己方才的痴想,云针忽觉得自己十分不孝。想,“外婆这才入葬多久,自己竟只想着谈婚论嫁的事情。”一时责骂自己下贱。
再看一眼石心的住处,云针便不再留恋,径直往裁缝铺的方向去了。不料,还未等她下了北镇的桥,这便又听到猫叫的声音。只是似有若无,像是缱绻在风中,被吹得东南西北各自飘着。
云针原地旋转一周,却仍旧未发现什么可疑迹象。正自嘲自己幻听时,忽感觉左肩处有风吹过,耳后根陡生凉意,云针便知这事情不简单,遂往左边猛回头,忽有一黑影倏忽闪过。
云针微皱眉头,嘴里咒骂两声后抬起右手捂住左脸。待缓缓拿下方知脸颊已被抓伤,渗出点点鲜血。“该死的,这家伙还活着!”云针咒骂,冲着那猫又疾奔追去。
猫又两三步跃到树上,伏在枝干轻蔑地望着云针,满是挑衅的意味。
“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叫你多活这几日。现下老天都不眷顾你,将你送到我手中。”云针恶狠狠地对着树上的猫又叫骂道。说罢便掏出金梭,信手一挥变成一柄金色权杖。细看,上面雕刻着待放的金牡丹,周遭金光熠熠,尽镌刻些不懂的符咒。
抛出去丹砂仙索急念咒语,再见万红牡丹千丈藤,飞红漫天作雪飞,正绚烂胜过漫天晚霞。云针催生着牡丹化作千万柄利刃,各个携着火苗朝那猫又飞驰过去。
正得意,云针忽觉心口猛得一疼,那些利刃便又变回牡丹花瓣,纷纷坠地,藤蔓也慢慢的匍匐收回。云针回头,满目怨气。见是天曦,更加得怒火中烧。
不等云针发话骂她,天曦反倒质问道,“你怎么拿着桔梗奶奶的金梭呢?”
一听这话,云针便知自己是入了天曦这贱人的圈套,哪有什么猫又,方才竟是这厮的傀儡之术。
“犯不着跟你解释这许多。”云针说罢正欲离开,想到什么又转身叮嘱,“只一件,再多管闲事,我便杀了你。”
“是你害死了桔梗奶奶,对不对呢?”天曦瞪着眼睛无辜地继续问道。云针懒得去看她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白了一眼便转身就走,不料这天曦又紧紧地追上质问道,“是你杀死了桔梗奶奶对不对呢?”
“你少放屁!”云针转身,甩手就给了天曦一巴掌,又道,“老娘警告过你,你再无理取闹,更不要活了。”
“所以你跟猫又是一伙的呢,你是要替猫又报仇,杀了我对不对呢?”云针看着天曦人畜无害的表情,紧紧攥拳怒斥,“杀人不犯法的话,老娘肯定不会让你活到现在!”不料话音未落,从林子出来一群等待看热闹的人,由女真带领着,义愤填膺的来找云针兴师问罪。
“果然呢,我说这畜生怎么能在东西南北四镇横行霸道,凭他妖力再强,在白府的管辖之下,如此兴风作浪本就异常,原来真有内鬼!”女真指着云针的鼻子怒骂道。
云针轻哼一声,只道这人无赖。
“无赖不无赖,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亏白先生叫天曦做先生时,我还偏向着姑娘,讲云针姑娘要比天曦多一分资质,更能胜任先生之位。不料竟是我老婆子看走眼,轻信了一个魔障。”
众人听罢皆碎碎细语,小声议论云针。云针只觉好笑,白一眼这群迂腐的家伙道,“我来四镇也不是一两年的时间,你们竟轻信了这刚来的陌生女人的疯话。”
“这两年正是你觊觎的先生换位,不是吗?”
“呸!谁稀罕当先生。”云针咬牙切齿道。
“你当然不稀罕当先生,你要的是比先生更高的权利和地位,更富有的财产,要不然你养猫又做什么?死去的那些无辜的村民,包括桔梗,不都是你云针的垫脚石吗?”女真逼问着,毫不示弱,且越说越荒谬,众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