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前,丹河北镇段的水最深处还能达到七米。密密麻麻地刺槐林外围全是沼泽地,水草茂盛,禽鸟繁多,河滩上游鹭野鹤戏水,林里獐狼豺狐出没。因镇上民风开化,最懂接纳包容。精怪奇兽多聚于此,但是民与兽界线分明,互不侵犯。
听老人传话,讲刺槐林里关押着一叫荼蘼的天神,人面蛇身,喜吃生肉,所以鲜有人至。但是因为沼泽地里多生救心菜和蛇莓,这又成了贪财者的眼红之地。有几家胆大命硬的靠贩卖草药发迹后,便开铺设馆,雇佣药农,自己只管经营买卖。
张水生便是济生堂的药农,他祖辈上福薄人稀,吃百家饭渐渐长成,棱角眉、三角眼,肌肉健硕、身高两米,好不帅气。这水生相貌堂堂又肯卖力,早早便许了济生堂表侄女的婚约。但三年前染上桃花心病,竟痴迷莺歌燕舞、贪慕春光,就此那未婚妻另许人家,现已相夫教子。如今水生已年近三十,竟渐有晚景凄凉之相。
且说一日水生采药时,竟在蛇莓丛中发现好粗一条青尾蟒,嘟囔道,“估摸药价,蛇胆蛇皮尚可好好赚上一笔。”这便备了刀躲到一棵槐树下伺机而动。
水生仔细端详镰刀,见刀锋坚利,丝毫不沾锈迹,这便高举镰刀纵身一跃,朝那蟒猛挥一刀过去,不料正撞了那青花石上。他也来不及多想,急忙躲避那被撞断的刀片,只脸颊被蹭出血来。
水生拭去血迹,啐一口唾沫,再朝那曾卧蛇的地方望去,只见蛇莓丛丛,黄花红果,再不见那畜生去处。
抱憾之际,正欲离身,忽觉腰间被重击了一下,水生竟弹出去一米有余。未等站稳,脚踝便被那蛇尾紧紧绕起。水生即刻回神,扎稳了马步,莫叫那畜生拖了自己去。
可沼泽本就湿滑,又是草丛中,水生脚不吃力,环顾四周又并无什么可借力,只能任那蟒拖着自己滑行两尺有余。行至大树旁时,水生这才灵机一动将那手中的镰刀砍进近身的槐树干里,双方僵持一阵不分伯仲。
那蟒便猛地绕过蛇身,势必要一口将他吞下!水生见了庐山真面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青蟒,鹿角利爪,阔口獠牙,正是凶猛青龙,想来如此轻而易举便生吞了自己,纠缠无益,脱身才是要紧。
“醉春阁还欠老子二两花酒!”水生咬牙发狠,嘟囔着,死死钳制住那青龙的脑袋,手指似鹰爪般,几乎嵌进皮肉里。
那青龙进击无力,猝然巨吼蹿了出去。
水生只把镰刀当战镰,躲过那降龙摆尾后,朝它颈上就是一刀。
人间凡物自然是伤不了那青龙分毫,不过妙的是那青龙竟不再纠缠,扶摇腾空,无迹可寻。
水生不寻,也不采药,直接改道去了醉春阁,要了二两小酒,听戏哼曲。
接连数日,他也只管在那莺歌燕舞之地饮酒取乐,入泽采药的差事一概不提。老鸨怕他再付不起酒钱,这才旁敲侧击地下起逐客令。水生抬头,只瞧那老鸨一眼,便知其心事,道,“这酒只管给小爷我留着,不出一刻,我便再取钱来。”
“我们只是担心爷的身子,爷可再留两日,只去客房里歇着,酒可不必再喝。”那老鹁铺吵妨恕
“小爷我要歇脚,任凭天苍野茫,哪一处敢不容我,非要到这来!”水生一把推开小厮,手抵酒坛呵斥道。
那老鸨举着牡丹艳色香扇,对水生一顿撩拨送风,赔礼道,“是是是,我不识抬举,扫了爷的兴。”
水生哪肯管她,豪饮一口便夺门而出。一路来回,镇子上的众人,见者都有规劝,水生也只笑笑,敷衍了事。
日暮再降三分,行车立铺,人流如织。醉春阁的姑娘们已上了美人靠,招揽顾客,这水生再取钱来时,已是酒醒七分,正大步跨进时,忽被一蓝衣女子拦了下来。
水生细看那人,高鼻阔嘴,墨眉乌发,袭一身英气。这才掩饰喜色,挤眉道,“是你?”
“你怎会认识我?”那女子瞪了眼睛,难掩错愕道。
水生不语,只低眉看去。那女子这才醒悟原是脖子间的那抓痕,虽已淡去,有心仍可分辨。这才又怪道,“你怎不去采药?”
原来那青龙自与水生交手之日,便日日化作小青蛇去那蛇莓丛中,日日等那英勇心仪男子,只是日日晨曦至,每每月明归,迟迟不相逢,夜夜忧心忡。这才鼓起勇气,亲自到访醉春阁,不曾想恰是相逢处。
水生看她一眼,道“药只医身,酒却可医心。”
“心有何患?”青龙听后,眉头微皱,急追问着。水生让出一尺之地,苦笑,“满情心头血,神魂两渺茫。”
“如何解?”
水生抢话道,“我入你心可解。”话音虽落,心潮却澎湃异常。行人店家这便都游离到世界之外,人群熙攘、人声鼎沸,这都不与自己相干。
那青龙只是惊讶片刻,并不多做犹豫,爽快回道,“我名为凌霄,只等你娶我。”
水生大笑,这便扬长而去。
原来此去三载,春柳如烟,槐花满千树,她高卧小憩,水生打从树下过,花粘衣裳,香满心。花酒浇情是为你,抽刀断水亦是为你。这水生怎会不知,采药那日分明就是青龙凌霄有意试探他,只这凌霄并不曾知,水生早已偷偷关注了她三年有余。
翠螺听得入神,寻一处坐下,只听江师傅细细道来。
那水生把房子翻修好后便把凌霄迎娶进门,婚礼置办仓促简单,也不提彩礼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