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瞧一眼冲进正堂的白华,再看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杜季,左右为难,一时分身乏术。这才嘱托云针道,“这里交给我,你去护着白华。”
“里面无碍。”白华道一句。
人群中正有人讲是石心杀人了。云针也不去搭理白华,白一眼方才讲话的莽夫,大呵一声,“你少放屁!”那人就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翠螺本来是想追着白华进去,只走出去有三步远,这便又急忙止住,紧紧扶着自己的崖柏簪子朝正堂里面张望。最终还是只说一句“福生无量天尊”这便又退回到云针身后,再不敢去看正堂亦不敢直视杜季。
白华料定江师傅并不是江家儿女嘴中所传的诈尸,只是四下打量着屋内,并瞧不出什么异样来。端详着蝉蜕一样,没有一丝游魂的江师傅,白华头皮发紧,心口闷疼,他是想哭的,奈何自己没有宣泄的法子,只能憋着,情绪膨胀地好不难受。
看着魂归西天的师傅,白华竟一时忘了杜季的猝死,忘了是石心的困顿,忘了外面已经沸腾成了一片。
日头下走出去一片云,日光慢慢地渗进屋内。墙角的火盆早已偃旗息鼓,里面黑压压的一片,没了生色。剩余的黄纸安静地躺在那儿,等着风的翻动,不过并无风来,它也就随着江师傅一动不动。
正屈膝再磕几个响头时,白华突然怔在原地,被似有若无的黑线所吸引。起初白华以为只是自己眼花,等再迎着日光侧脸看去,果然发现房中浮动着几根极细的黑线,蜘蛛丝般浮动,迎着日光才勉强辩清楚。
白华在正堂里走了一圈,顺着墙边小心巡视,最终确定那三根线从房顶上延伸出来,连接到江师傅的头顶和双肩上,就此江师傅才提线木偶般地坐在原地再也不动。
白华这才将注意力放到房梁上,目不转睛盯了好些时候,忽见一黑影闪过。白华着急追赶,竟攀墙而行,寥寥几下便去了房梁之上。
等那黑影没了踪迹,白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上了房梁,诧异之时也从房上摔了下来,缓了好一阵才从地上爬起来。他侧眼瞥去堂外,江家儿女早不见了去向,看热闹的大多被吓退了出去,其余胆大一些的也正为杜季的事争论不休,无暇顾及堂内。他这才放下心来,颤颤巍巍地立在堂内呵斥道,“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今儿是我白华送师傅出行的日子,你若挡了师傅的路,我必定断你全族性命!你若就此罢了,我白华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还。”话毕白华取了剪刀来,咔嚓剪断江师傅头顶以及两肩上的线。这便从房梁上传出一声猫叫。白华将师傅放平,负阴抱阳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
云针仔细检查过杜季的尸首。眉头紧锁,翻个白眼对着石心说道,“血都被抽干了,但并没发现有什么伤口?”
翠螺吓得挪一下身子,肩膀微微颤抖几下,小心问道,“是什么这么厉害?”云针摇摇头,不作回答。
众人就此议论纷纷,院子里吵吵嚷嚷,大都是祈求云针给一个办法。
云针白一眼众人道,“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也不是白先生,我能给出什么法子?现下最要紧的是快去禀明白先生,好想出个对策来。”话毕,云针这才站回到石心身后,等他出个主意。
“不用去了。”只听白华站在正堂门口说道,“是猫又。”
“好会胡说八道。”一青年从人群中挤出来,白华认得他,就是那日在青石牌坊前戏弄自己的奔头。“一只猫,还能把人血给吸干了?我看呀,这分明就是你干的!你克死了自己的表舅,又克死了自己的表姥爷,甚至克死了自己的师傅!如此看来,哪个是好死的。没个硬气得八字,还真不敢在你身边呢。”那奔头叫嚣道,众人唏嘘。
石心实在听不下去。冲过去抬手锁喉,轻轻一下便把那人按在了地上,呵斥道,“你再胡说八道,小爷我今天要了你的命!”
白华并不理会那奔头,表情一如既地平静,款步走到杜季身边蹲下来,缓缓抬起他的下巴。众人这才看到,原来在杜季下巴之下,有着两道深深的牙印,终于信了白华的话。七嘴八舌地央求道,“爷,您看这事情应该怎么办?”
云针白一眼这喊“爷”的人,嘴里嘟囔道,“往日里也不知是怎么称呼的,现在是真害怕了?好一副小人腔调!”翠螺拉着云针的胳膊,忙小声制止道“这个当口,就先不要添乱了。先把事情处理了再说,这也怪吓人的。”
“此事关系不到师傅。”白华对着掌事的负阴抱阳,施礼后才又说道,“只管再命人选好墓穴,先把师傅给葬了。至于杜叔,暂且先抬回杜家,烦几个人帮婶子料理好丧事,再多烦几个姑嫂去照应帮衬着,好劝说一番。等忙完师傅这边的事,我在过去杜叔家把事情了了。”
掌事的负阴抱阳回礼道,“爷很有白先生当年的风范。”
白华只看一眼石心,他便明白了白华的意思,提起那奔头哥们,咬牙切齿道,“命是你欠白华的,好好想想怎么还!”就此罢了。
火化的车刚接了江师傅走。白府里这便有人传话过来,讲白先生的身体不太爽快,快叫白华回去看看。
白华一听也顾不上杜季家中的事情,直忙往白府跑去。石心紧紧追上去止住,叫他稍慢一些。翠螺和云针紧跟在后,一路行色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