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当今人类安全局要他们去对付的敌人——当今的魔物们——也不再自称君王的臣子或君王的战士,但安全局为了配合他们编造的那个千年圣战的大谎话而仍然称它们为路西军。古老的家族们联合起来欺骗众多无知的人,但他们所犯的错误就是他们自己知道的也不多,却妄图欺骗比他们知道得更多的人。
安陵雪在地下长廊里漫步前行,回响的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安全局太过低估了发展到高级的真知之判,他们以为真知之判只是打开神殿之门的钥匙而已,可这是人类所能掌握的最强大的、最全能的钥匙,难道打不开人类造的门?几道机械密码锁、几道身份验证的机关,难道能让无所不知的邪眼无计可施吗?
他走在凌空的道上,脚下是分格的血池。在他的前方、他行进道路的中央,一道半透明的影悬在那里,上下左右都由黑红色的咒文围成的锁链缠绕、由平面的魔法阵旋转着环行。为了维持这些魔法阵的日夜运转,安全局那些古老的家族在全球殚精竭虑地到处搜刮宝物秘法与财富,即使这样,“路西军”的来袭也不过能应付年轻的战士们的训练而已,安陵雪嘲讽地想,百里天华怎么会猜到,魔物的巢穴就在自己脚下?百里天华甚至不明白自己是谁呢。
少年推了推眼镜,墨瞳中蓝光浮现,旋转的魔法阵放缓了速度,然后一点点破碎、虚化,最终像云雾蒸腾一般散开消失,露出了中央蛛网般紧紧相绕的锁链,黑红的咒文都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令它们也要为之恐惧,包裹其间的核心只是一枚不足指甲盖大小的晶体,即使被重重咒文束缚掩盖,安陵雪也能看得见那漆黑的晶面,它的许多不规则的截面闪闪生辉,总体的形状奇怪地难以名状,而其波动出来的魔力气息更是深沉诡异,透出危险的味道]
“都过了千年,仅仅是十分之一的碎片,竟然也如此顽强。”安陵雪感叹了一声,当然这也侧面说明了当年手握雷鸣的奥特里斯与封印碎片的安陵琴有多么强大。
不出所料,安全局将奥特里斯与安陵琴封印的伊帕拉的十分之一的碎片找了出来,破除了白银蔷薇的封印后将其送到此处制成了这座培养魔物的血池的阵法核心。为了让伊帕拉的存在更加持久以支撑他们源源不断制造魔物,安全局一直设法诱导它从以光明信仰之影为生转为以负面情绪为生,不清楚他们在这方面的进展,不过他看得出来,如今他面前这小小的碎片,就算和普通人类比起来是相当地强大,也绝不会再有昔年创造亿万黑色大军如潮压城的实力了。千年前的伊帕拉,何曾有一次为人类所囚禁、所利用?
他走近一步,抬起手,随意打散了那些黑红的锁。他体内流转着风息与月华,即使这些咒文也要敬畏他。感受到囚笼的削弱,中央那黑色晶体残片在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能量风暴,将这曾经拘禁自己的阵法完全摧毁然后挣脱了出来,享受着暌违一千年之久的自由。安陵雪将眼镜推了上去,默默地看它接下来想干什么,有点意外地看着它从一片漆黑的晶体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虽然这人形看起来飘渺而朦胧仍可以清晰地认出它的轮廓和淡淡的一层颜色。
伊帕拉在历史中的形象是苍白皮肤、有着深色的发和眼的妖媚惑人的女性,兼具有东西方女性的美。但出现在安陵雪面前的是一个纤细柔弱、并未长成的女孩,肤色浅得像是冰雪而发色浅得像透过冰层射下深海的微光。她的容貌清秀,完全说得上美丽动人而且纯洁、干净的女孩,但她笼罩在一重暗灰的阴影之中,这使她那本应如天使般的美丽变得悲哀而绝望。安陵雪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燃烧后的灰烬与苔原上的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