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我的家族历来传承的责任!”苏妮娅坚持道。
“嗯,你的家族……”弗尼瓦尔向后退了一步,“你的家族的责任,说得好极了,但是凭什么是你的家族?你无论怎么说只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罢了,单是帝都之内比你更加深沉睿智经验丰富的人也一定找得出来,你凭什么说你来担负起你的人民的责任就比别人做得更好?”
“这……”苏妮娅愣了愣,立即道,“你这个魔鬼怎能问出那些超出我们人类能力范围的问题?如果一定要找出世上最适合领导这个国家的人,我们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寻找?那期间我们的国家如何安定?”
弗尼瓦尔微笑着击掌,就像在说她落入了他的圈套一般:“没错,你很清楚,事实上并不需要找到最优秀的领导者,只需要建立一种始终使国家保持安定的制度就足够了,规定一种简单易于执行的步骤,按照这个步骤迅速地确定领导者,这样就能够维持稳定。而稳定这个国家的并不需要是你的家族,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人——只要是符合规则的,什么人都可以。”
“基于同样的考虑,教廷的规则也同样简单易于执行,比如‘恶之子必被烧死在火刑台上’,这个简单的规则让你的尤利西斯痛苦至今。他一直在反对宿命论、他一直在说要把命运打倒、他讨厌一切被说成是规定好了的东西,你想那是因为什么?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值得他产生这样的情绪?如果他的人生和你一样,苏妮娅,他想必会非常乐意支持宿命论的,而他的人生告诉他命运是个很糟糕的东西,所以他才反对命运:按照他所处的这个世界,他一出生就应该在死和被挖掉眼睛一次之间做出选择,但是更糟糕的是要挖他眼睛的人所拥有的力量本质上和他并没有差别。分明是同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遭遇呢?为什么有人应当被囚禁而有人高坐在宝座之上光芒笼罩呢?”
“啊……”苏妮娅轻轻地颤了一下。
“为何要从天坠落?为何一代又一代的黑鸟不惜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继续撞向牢笼?因为那个秩序令人痛苦但是无可奈何,沙利叶一方面认为给予这里的人们怜悯是不对的,一方面又认为对他们的祷告祈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是不对的,正因为两边都是错,所以他犯下错误然后自己放逐自己。”弗尼瓦尔定定地站在阴影之中,他的语气里染着回忆性的悲哀,不知道为古老的坠落星辰或是为了他自己,“苏妮娅,你想一想吧,其实你的人民不需要什么领导,你是死是活其实对他们的实际影响有限,而让你始终看不清楚这一点,觉得这个国家失去你是一件怎样的大事的东西就是你头脑中所铭刻的规则——这种为了保持世界的稳定而不可避免地到处剥夺人的自由和幸福的规则,你是不满的,你经常想要无视宫廷的礼节,可是你之所以从来没有从皇宫出走反抗,因为你在这规则的约束之下乐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换取你所以为的国家的幸福——不需要派遣士兵看守你,因为那个约束根植在你的脑中。”
“魔鬼!”苏妮娅虽然有些愤怒,却不知道如何辩驳,“你想蛊惑我做什么?!”
“这可不是‘蛊惑’!”弗尼瓦尔严肃地说,“这是因为你是他所爱的人!你该不会连他将来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吧?到了那个时候,你究竟是一个自由的女人还是一个被你的皇位永远束缚在蔷薇帝国的女人有什么区别,你想不到么!”
“那种事情……”
在另外一边,威尔兰面无表情地看着纠缠在一起尚未分开的朦胧灰色和天空中黑烟般的伊薇拉。
“魔物,”他扬起头扫视那团黑烟,因为不知道对方的“脸”在哪里,所以也只能漫无目的地看,“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要和尤利西斯等人一起来的时候,其他的枢机主教们就用种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而这个他从不曾听闻的魔物竟然附在他的身上,见他所见、闻他所闻,这令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枷锁远比自己曾经以为的还要强大得多,而且更加令他迷惑。但是从前的威尔兰是没有胆量问出这些问题的,唯有到了此刻,那可怕的能够带来枯萎死亡的灰色只要蔓延过来他就马上会死,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问题再不问的话,就永远没有得到解答的机会了。
“嘿,你以为我们魔物都是白痴,会回答你这样的问题?”伊薇拉在不知何处嬉笑着回答他,骄傲一览无遗,“威尔兰先生,你不该妄想背叛你没有办法背叛的人。”
“反正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死得更明白一点?”威尔兰摊开双手,“反正你会获得胜利,就不能把胜利者的名字施舍给我?你也许还能看见我更加震惊的表情——尽管我此刻觉得自己的惊讶都用光了,但是至少——你说说看啊,伊薇拉——我背叛了……谁?”
他的问话在最后迟滞了,因为他好像看见了那场灰色混沌战斗的结果,那团恐怖的纠缠在一起的能量同化了,开始缩小为灰色的一团,越来越小,直至两个人形重新显现出来,他想原来自己还有机会看见那场天下第一的邪眼与天下第二的邪眼的战斗的结局,虽然那个结局他大概已经有了猜想。在这片灰色里帝国的那黑蔷薇应该只能凋零,那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