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你们的这多少也是个意外之喜吧?”夏离罗毫不畏惧,眨了眨眼睛,袖中摸出了漆黑无光的铁扇,哗啦一声打开,“为了编出最早的那些流言,我们可是召集了二十个秀才和二十个说书的一起躲在密室里开会哦,我们精心选择了各种动人的情节……”
“说书……是啥?”贝尔维亚头大,他有时候觉得和东陆人打交道比和教廷打交道要危险,对方会说自己的语言,自己却不会说对方的,对方了解这边的饮食、服饰、礼仪和舞台剧之类的日常,但自己对东陆一无所知。
“说书是一种讲故事给人听的职业。”夏离罗简单地说,“因为他们靠这个吃饭,所以最清楚怎么讲故事别人爱听,我平日里觉得这种人不学无术,不能靠本事吃饭,不过多亏这帮不学无术的人,玲珑在这边散布的流言可是传得比我们预计得还要好。”
“我说那些蠢话怎么能长了翅膀一样地到处飞,原来你们还是用心扯出来的,真是辛·苦·了!”贝尔维亚咬牙切齿地说。
“我们在这里说得这么大声,这里多少也是你们的帝都之中——不担心隔墙有耳什么的吗,奥特里斯先生?”
“没人会来偷听这些的,教皇都懂,他把我们摆在他的棋盘上,我们也把他摆在我们的城市,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贝尔维亚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因为是他心里清楚地算到了的情况,所以他不会那么勤快派人来偷听的。听到了呢也无所谓,因为就像我说的,他只是听见了他一开始就知道的东西。”
“那么,先生的棋盘也并没有全部给我猜中吧?”夏离罗的铁扇在床上轻轻地划出浅浅的痕迹,勾勒出四方棋盘的模样,“否则您就给他算计了不是?这不过是套在了对方的大棋盘里的小棋盘,而输一小块也是无妨的,只要全局可以赢下。”
“你——还有你的男人,没资格说我对盟友保密,分明你们的棋盘,最不知道长什么样子。”贝尔维亚冷冷地用烟斗扫平了她画在床单上的图案,“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在东方、在西方,我没无聊到要拦你们,但也没有义务帮忙,我们只是在做生意,如果你们让我不能信任,我随时把你扔到教廷的地牢里去。现在要做这事很容易的。”
“所以说,我们不会做让你们感到那么不快的事情。”铁扇架住他的水晶烟斗,这个女人的腕力并不比贝尔维亚那双纤细的手要差,“请相信,奥特里斯先生,您不会后悔的,我们也不会。拜托不要再讲这么严肃的话题了,我很乐意继续和您谈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比如历朝历代机关师们的奇闻趣事,或是你我身边的八卦,比如我看您和那个埃莉·迪恩的近日来往相当不错,她为了您大老远地跑到帝都来。”
“我和埃莉只是在做生意。”贝尔维亚无趣地想,这真是女人天性,那么喜欢关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会莫名其妙地喜欢听男人和女人的浪漫故事。他的母亲也喜欢关注这些无聊的花边消息,整日看一些描写公主和王子或者青梅竹马的少年少女爱情的舞台剧……
他忽然心里一动,表情阴沉得像积满乌云的天,没有一丝阳光。
水晶烟斗上失去了和铁扇相抗的力量,啪地落到了地上。夏离罗抬起头看着年轻的黑帮老大,面具后的半边脸一如既往地莫测,而露出的半张脸上浮现起名为“记忆”的哀伤。
“奥特里斯先生?”她放下了扇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尽管她从小舞刀弄枪,但她终究是个善良的女人,所以她才会支持着这些本应是她的敌人的西陆人——因为他们那为了尽量减低伤亡的努力,她也是认真地赞同。
“你,很喜欢那个安陵明华,但是他并不是很爱你吧……”贝尔维亚突兀地说。
“你说什么……我……”夏离罗被他忽然这么一说,顿时六神无主,“我……”虽然想要辩解什么,却甚至不清楚自己要往什么放心辩解。
“从前我认识一个人,他受着家族长辈的安排,十四岁的时候和十六岁的新娘结了婚。这个年龄还是很般配的,新娘很漂亮,出身能配他,上过贵族学院、读了很多书、能欣赏音乐美术也能欣赏文学,而且新娘很喜欢他,一直都很喜欢。”贝尔维亚以消沉的声音说着,眼睛看着夏离罗,但是看见的是一重重模糊的影子而不是她。
“别人眼里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婚姻了,只有他不这么觉得,他不喜欢他的妻子,他连她的手都不碰,更不要提和她同床共枕,他不去她的家里,也不喜欢她登门拜访,分明是早就结婚的两人,见面的时候却每次都是在吵架,他的妻子一直很痛苦,问他为什么不能接受她,问得再多也没有用,因为他始终都没有接受她。”
“那……后来呢?”夏离罗听着贝尔维亚的简单的叙述,浓浓的哀愁却从字句之间透露出来,她也明晰地感觉到这个人的目光在她身上追寻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但是她不确定那个女人是不是他正在讲的那一个。
“后来他和妻子离婚了,但是她始终还纠缠着他,再后来他死了。”贝尔维亚说,“即使他已经死去,那个女人始终不能放弃这一执念,所以她疯了,失去了理智。然后大概有什么臭男人设法欺骗着她夺去了她的贞操,她怀了孩子,但是她不清醒,所以妄想着那是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孩子一开始就死了,她的意志却不能接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