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弄堂里,赵氏鞋庄的楼上,传来摔碟砸碗的声音,继而是老板的儿子赵双福哭爹喊娘的声音。楼下的顾晓冉和另一个年长些的伙计张伯听着楼上的声响也不敢去理会。
“这真是造孽。”张伯嘟哝一句。
“是怎么回事?”顾晓冉问道张伯。
张伯瞄一眼楼上,低着嗓音说道:“看样子是少爷烟瘾犯了。”
顾晓冉一震,早知道抽大烟是骇人的东西,千金万但的人家也不一定抽得起,老板守着鞋庄的家底哪里经得起赵双福多抽几口大烟,也难怪老板夫妇眼看着儿子犯了烟瘾也要绑着他不让他去堂子里。
这样的恶人,即使是造孽那也是自作孽。顾晓冉心里暗暗的想着。她是吃不饱穿不暖受着比她高贵的人千万般的折磨,那些人还有闲情拿她挣来的钱买大烟,这样的在楼上惨叫她都不觉得可怜。
不多时楼上的叫声渐渐停息了,老板娘脸色不好的从楼上下来时张伯极为关心的询问道:“双福少爷还好吧?”
老板娘是个话唠,有人问了哪怕是不好的事情也啰啰嗦嗦的讲起她做母亲的辛酸:“这都是我不好,把他宠惯了,让他在堂子里学坏了。倒也不是家里抽不起,是那东西太伤身,他是我们赵家的命根,我和他爹都是指望着他能出人头地,他要是不抽,也算是个有出息的儿子。”
张伯讪讪的笑着问道:“听说那个很难戒。”
“难什么。”老板娘讲道:“赶明儿给他取房太太,冲冲喜很快就能戒掉了。”说完这里竟向柜台内的顾晓冉瞟了一眼,她即刻的低下头躲开老板娘的目光。
顾晓冉早就怕着那一天,心里无不想着怎样设法摆脱现今的生活,这里几个人都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眼馋着她的美丽,美丽于一个女人,尤其是贫穷落魄的女人,那便是祸根一样的东西,再是纯洁娇柔的花朵,生在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好的遭际么?也不过如此罢了。
又是晚上,冷天佑的书房里,几位兄弟正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领头的云浩气愤填膺的说道:“天哥,兄弟们现在就去把那小日本给剁了,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法国人明天就要来要人,你们不要冲动行事,得罪了法国人,兆爷怪罪下来,我们担当得起吗?”冷天佑将手中的雪茄烟在玻璃烟灰缸中摁灭说道。
云浩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那小日本砸了我们的场子,杀了我们的人,我们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不成?把他拱手交给法国人,这样的事,我云浩不干!”他说完将头扭向一边,几个兄弟也随声附和着要杀小日本。
“对啊,干什么畏首畏尾的?法国人杀也是杀,我们杀也是杀,何不让兄弟们动手以泄心头只恨?”另一位弟兄说道。
冷天佑抬起眼来声线依然冷峻的说道:“这不是杀不杀的问题,这里面掺和的缘由,不是你们杀了他就能解决的。”
云浩却是不为所动,急着为自己的弟弟云帆报仇,他摸着腰间的枪说道:“天哥,你不用多说,我是铁了心要替死去的弟兄报仇,我现在就带人去做了那小日本,以慰我兄弟在天之灵。兆爷要真怪罪下来,我云浩一个人扛。”云浩说完怒气冲冲的甩门而去。
“浩哥。”
“浩哥。”几个兄弟在他身后喊着,他全然不理的冲了出去。
冷天佑摆一摆手道:“算了,让他去。”
一楼的舞厅里,如往常一样喧嚣,女人的笑声,男人的碰杯声,乐队的吹奏,营造出生平歌舞的萎靡与安逸,风情万种的歌女在台上伴着乐声如痴如醉唱那一首《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你日子怎麽过,我的心也碎我的事也不能做,如果没有你日子怎麽过反正肠巳断我就只能去闯祸……”
华灯美酒莺歌中,一身雪色长裙的孟玮琴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正寻觅的那人连人影都不曾看见。
身旁是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身着花色旗袍的舞女,西装革履的豪门阔少商界名人,白日里循规蹈矩的人在夜里便分外放肆,灯红酒绿里的欢声笑语。
催人入睡的靡靡之音里一位绅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向孟玮琴走来,微笑着伸出手对孟玮琴说道:“这位小姐,以前没有见过啊,不知可否赏光共舞一曲。”他志在必得的笑容在孟玮琴看来令人厌烦,她瞪他一眼不甚睬他,转身继续在人群里寻觅,那位绅士面子上挂不住,咳嗽了一声再次走到孟玮琴身前说道:“小姐是在找人吗?”
“我找不找人关你什么事?让开。”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男子,男子的几个酒肉朋友躲在暗处看了这一幕窃笑不止,男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孟玮琴转到楼梯口,向上看了看,正欲上去,几名侍者上来拦住她警告道:“这位小姐,上面的包间你不能进去。”
“我怎么不能进去啊?大不了给钱嘛。我是来找人的,你们别拦我。”孟玮琴头头是道的说,她自小被人宠惯了,又学得一身的功夫,眼前这几个人她自然不放在眼里,更不提害怕了。
一位领头的侍者提高声音道:“你若是执意要上去,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吃饱了撑着敢在百乐门里闹事,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方吗?”另一位身着黑襟短打的小弟模样的人走过来嚷道。
孟玮琴鼻子里哼一声说道:“我才不管这是谁的地方。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