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十六铺码头仍像往日一般。靠岸的轮船上走出一位身穿雪色西洋长裙的女孩,生得是典型的中国闺秀的脸面,眉清目秀的好模样,但身上的洋装和一头的长卷发又让她多了份西方的色彩,中西结合的美人,理应该是如此吧。
女孩即是孟玮琴,上海市市长孟尔渊的三千金,留洋归来的新女性。她提着行李箱行至甲板上,伸着脖子张望了一番,看一眼手腕上的表。
“都什么时候了?说好来接我的,又不见人。”孟玮琴有些不耐烦的拍一拍沾了灰尘的衣裙。本来说好不用人来接她,家里的人偏不放心,现在到好,她下船了又不见人来。
孟玮琴提着皮箱从船上走下来,走在她后面的是带茶色眼镜的中年男人,旁边是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英国人,两个人交头接耳的一边下船来一边秘密谈着什么。
正是四处张望的时候,孟玮琴一头撞在一堵结识的胸膛上,她喊着疼,抬头正要凶两句,却是即刻怔住了。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气度超凡的美男子,五官巧夺天工的精致,白色的衬衣,没有系领带,双排扣的黑色风衣穿在他身上更显英俊。
孟玮琴看倦了蓝眼鹰钩鼻的洋人,初回故土,即撞上这样一位年轻俊美的人,她抿嘴笑了正欲讲话,面前的男人却突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来不及反应,惊诧的睁大了眼睛大气不出,心里开始莫名其妙的躁动不安小鹿乱撞。
那一瞬间的理智竟然没有让她推开他,她像是榆木一般被他抱着。
“别出声。”抱住她的冷天佑像是威胁一样在孟玮琴耳畔轻声说,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间,她的脸蓦然红起来,幸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他只是抱着她什么也没有做,孟玮琴的惊愕很快平息了,她轻轻用劲想推开他,他意识到后,却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旁说道:“别动,老实点。”
这显然已经象是个坏人说的话,孟玮琴天生是胆大的人,心里的好奇倒是比害怕多得多,她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先生,我说……”
她的话还未说完,她身后带茶色眼镜的男人走过,冷天佑很快掏出怀中的枪,抱着孟玮琴做掩护开枪打在那男人的后脑勺上。
“呯——”一声枪响,惊破了码头的平静,船上船下的人惊慌失措抱头乱窜,看守轮船秩序的安管队开始追逐,有人叫骂,有人向空中鸣枪。
孟玮琴的天地开始旋转,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四周的嘈杂很远很远,她被突然响在耳旁的枪声惊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灵魂出窍了一样,直到听到有人喊她:“玮琴,孟玮琴。”
“啊?”孟玮琴清醒过来,才看清喊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孟景祁,孟景祁拿过她的行李既惊喜又埋怨的说道:“玮琴,找你半天了,你发什么呆啊?这些人匆匆忙忙的又是一团乱,我们快些回去吧。”
孟玮琴有些失魂落魄的点头跟孟景祁一起上了车,开车的王吉开心的对孟玮琴笑着说:“知道三小姐回来少爷可高兴了,昨儿晚上很晚都睡不安生,今早起来晚了,幸好接到三小姐您了。”
“玮琴,刚才听人说码头上有人开枪了?你没事吧?”孟景祁回头看一看码头对坐在一旁还有些神情恍惚的孟玮琴问道。
“嗯。没事。”孟玮琴点头,然后眼中一下子有了光芒对孟景祁说道:“老四,回去顶好不要告诉家里人码头上的事情,省得为我担心。”
“不会多说的,现在家里事情一大堆呢。近来上海乱得很,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了,都是些帮派势力作乱,天下越乱,这些人越是猖狂。”孟景祁说着又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
孟玮琴看着不禁取笑说:“老四,看你的样子?莫不是又想到了你的家国天下?你在给我的信上不是说你要创办一间诗社,唤醒国民麻木的灵魂?”
“别提了,父亲根本不许我操办诗社,让给俞文轩了,我屈尊名誉副社长。”孟景祁说来就不服气。
“俞文轩?”孟玮琴问着也是不高兴。
从前孟玮琴未曾出国时俞文轩对她是垂涎三尺,对她死缠烂打,故而孟玮琴想起他就是一股脑儿的厌烦,孟景祁看她的表情也是想起了俞文轩以前追求过孟玮琴的事,哈哈笑道:“我差点忘了,俞文轩以前你可是穷追不舍的,这次你回来,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孟玮琴瞪他一眼:“我可是你的姐姐,你不要害我。你最好不要交俞文轩这样的朋友,更不要把他介绍给我。”
“俞文轩的人还是挺不错的,虽然有些不正经。”孟景祁还想为朋友引例举证说明他的好处,孟玮琴扭头看窗外:“再说就不理你了。”
“好姐姐,不敢了。”孟景祁又哄着她,两个人继而又是说说笑笑,谈些家里的现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