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坏水听说工商局办公室的张帅请他吃饭,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他知道张帅的背景——市委组织部长的大公子,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物——可心里又有点儿纳闷,他干嘛要请自己吃饭?巴结他,那都是戴着草帽亲嘴——够不着的事,怎么他反而会请自己吃饭?又一想,这正是接近公子哥的大好机会,何乐而不为,于是故意地谦让了几句,便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中午时分,毛娃和孙坏水来到太白酒家,一进门,服务员便说“工商局张科长的客人吧,请二号房间。”——这张科长就是个说辞,在商家的眼里,吃公家饭的都是领导,都是官员,不管是谁都给你安上个官职,为的是好说话。
二人落座不久,张帅走了进来,急忙和孙握手,还忙解释着:“临下班了,局长又有点事,耽误了,来晚了,大不敬,孙哥多多见谅。”随手脱下外衣挂在了衣架上。
孙急忙说:“那里,那里,张哥你是领导,忙,小弟我也是恭敬不如从命,遵命赴宴,三生有幸呀。”
“客气,客气。”张帅对服务员说,“上菜吧。”
酒菜上来了,六菜一汤,牛栏山二锅头。
张帅说:“就咱仨人,没多要菜,二锅头物美价廉,味道地道。”
孙坏水忙说:“菜多了也是浪费,我最喜欢二锅头,味正,不上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二锅头见了底,孙脸变色儿了,说话云山雾罩的,有点儿摸不着北了。
该说正事了,张帅说:“孙哥,今天早市,你没收了两件女装。”
“对。小妮子无照经营,扰乱市场秩序,我收了她两件衣裳,罚款二百元,这些小商贩对她不来点儿狠的,她不知山神爷的家什儿是石头的。”孙坏水的舌头打卷儿了。
毛娃眼盯着孙坏水,说:“你知道这卖衣裳的是谁吗?”
“谁?”
“张哥的——”见张帅一使眼色,急忙改成了“——同学。”
“哎哟喂,哎哟喂,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妮子也太不会办事了,她只要提提张哥,我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用罚款没收吗?”孙看着张帅,心里想的是:怪不得请我吃饭,原来是这件事。问道“她和你说的?”
张帅说:“她没和我说,有人举报你了。”
“举报我,笑话,我依法执法,还怕他举报,叫他报吧,我看他能把我怎么。”
张帅冷笑一声,说:“你还依法执法?你没收人家衣裳,开收据了吗?”
“这倒没有,疏忽了,疏忽了。”
“你到老北京布鞋店拿人家两双鞋,不给钱,也是疏忽了?你假借查水注肉,拿人家猪肉,把手伸到了食品监督局,也是依法执法?你收摊子费不开票,又是什么行为?”
“我的妈呀,他怎么什么都知道?”一连串的提问,孙坏水有点儿傻眼了。
张帅站起身来,“啪”地一拍桌子,用手指指着他,厉声说道:“孙坏水,人家盯你好久了,举报材料上,三十多件,有时间,有地点,有你作案的过程,还有照片,铁证如山,要说你依法执法,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孙坏水吓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了。
张帅话音一转,说:“侯所长是咱局的老领导,更是你的姐夫哥,你就这样支持他的工作?你这是往他眼里安枪药,拆他的台,坏他的事。你的事揭出来,侯所长也保不了你,弄不好,他现在的位子怕也保不住。”
毛娃插嘴道:“看在侯所长的面上,张哥把举报信压住了。”
张帅说:“要不,我把举报信交给局领导,交给侯所长?”
孙坏水的酒早吓醒了,“别别别。”孙坏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张哥,不,张叔,我错了,你千万别交给领导,你救救我,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是我的亲爹,你大人大量,宽容我一次,我一定改,一定改,我对老天发誓,我绝不再犯。”
“那,我就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张帅站起身来,从衣架上拿过外衣,“毛娃,结账。”拔腿就往外走。
孙坏水一把抓住了毛娃,“毛哥。”——这毛娃忽然上了个档次,从毛弟变成了毛哥,“账我结,我结。张叔,那女装咋处理?”
“你看着办吧。”说完,张帅和毛娃一并出了门。
孙坏水结过账,喊了声:“服务员,打包。”
“先生,都打包?”
“啰嗦什么,都打包——嗯,鸡蛋汤就算了。”
孙坏水走出店门,嘟囔着:“他娘的,这是谁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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