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姜盈枝没有慌乱或羞怯,仿佛刚回过神微微吃了一惊,避之唯恐不及地松了手。随即敛目沉思,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曾经有位书生对意中人如此表明心迹,令我久久难以忘怀……”

“太恶心了。”她扮起面瘫得心应手,小脸冷然不动,眼眸乌沉沉地半垂下来,嘴角仅用些微力道压着,勾出三分嫌恶之色。

谢疏笑笑,话里意味不明:“是挺酸的。”语罢信步踱出船厢,往船头去了。

谢疏擦身而过时,池故辛顿了顿便抬脚走进船厢,神情摸不到一丝异常。

姜盈枝继续端着厌世脸当雕像。她渐有发觉,比起自己的窘境,他们二人的气氛才更为诡异。

这就是话本常写的男主男配之间“风瞬间冷凝,二人眸光凛冽如严霜,俱是缄默不言,皆是神思冰封,以不为旁人所抗的气势剑拔弩张”吗?

当时觉得络腮胡文字造作不已,此刻细想倒也十分贴切呢。

池故辛神色自若:“再有一个时辰就到江口了。”说着眉头拧起,隐隐有着不耐:“媛梓呢?”

少年这么别扭可不好,明明还是在意得很嘛。姜盈枝也不由跟着蹙眉:“她正歇着。”别进去看别进去看别进去看,媛梓这“中毒”,正是为了引你上当。

好在池故辛眉心紧了紧又展开,不再提起。

姜盈枝试探道:“我想邀请媛梓姑娘去姜府玩儿。”

池故辛抬眼,很是意外:“媛梓的性情可称不上好。”

姜盈枝面带愁色,微微嘟起了嘴巴:“娘亲要我多与姑娘家来往,可她们一个个的都被我吓跑了,许是我的脾性还要更差些。”此话倒是不假。

池故辛不以为然地笑道:“哪里的话。”思虑着,又补上一句,“我觉得挺好。”

姜盈枝自然不会当真,昨日方才相识,待人还是客客气气讲究礼数,哪里能看穿她的真面目了。她又转回话头:“那我便邀请她了?她与京州的姑娘倒是不同。”

“她本就不是京州人,此次……谢疏定是要将她安置在旸王府的。”池故辛话语起势温和,渐而变得有些生硬起来,他情绪淡淡的,“到府上叨扰的事,还是过阵子吧。”

姜盈枝适时打住,微笑着点头。

江水不疾不徐地流淌,千顷碧浪轻盈地打着卷,画舫行驶得平稳无比。窗外春.色弥望,柳绿花红,宛若一只斑斓彩蝶轻轻掠过。置身美景之中,姜盈枝不觉得一个时辰有多难捱,似是一回神,耳边便从悠悠清风湍湍流水变为了人声喧嚷。

将至江口,相对而坐的小姑娘终于抬了眼皮,眼神却清明透亮,若不是她小鸡啄米般摇晃脑袋许久,池故辛都以为她不曾瞌睡。

画舫靠岸停泊,江岸上的人声愈发清晰,只是这其中?

“小嫩姜!”不远处传来少年人清亮的一声高喊,再是熟悉不过的音色。果然……姜盈枝探出船厢的脑袋顿时想要收回去,却被姜时孟眼尖地发现,更是兴奋地挥舞着手臂。

不,我不认识那位姓小的嫩姜姑娘。姜盈枝扶额头,她宁肯要那个相看两厌的嫌弃脸三哥,话少还矜持。

走下画舫只区区十来步远,姜时孟已经迫不及待地朝她飞扑过来。她手动了动刚想往他俊脸上糊,姜时孟步子忽地一歪,被人打偏到一边。

那人收回手,取出软帕细致地擦了擦,恍若刚才无事发生,俊秀眉目舒展开,端起一个朗月清风般的微笑。

果然……是二哥啊。

“姜元川!”姜时孟难以置信地瞠目叫道,没有记错的话,有洁癖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吧?

姜元川瞥了他一眼,眼瞳清清澈澈不闪不避,认真解释:“沾上你的白痴病可不好。”又回以一个能普度众生的微笑。

简直要相信了,姜盈枝暗自冷笑,二哥作为皇长孙伴读,糊弄起皇长孙都从来不眨眼,更别提姜时孟这傻乎乎的弟弟。

一边,姜元菡扶着杭氏下了马车,姜盈枝更是一惊,自己不过一日不归,家人已经挂念她至此了么?

杭氏今日妆扮十分用心,甚至都戴上了她压箱底的一套红翡首饰,美目含着暖融融的笑意,向……谢疏走去。她站定,道谢寒暄:“世子,有劳你送枝宝回来。”

“小事罢了,姜夫人太客气。”难怪贵夫人们对谢疏赞誉有加,他人模狗样起来,倒还挺能唬人。温润潇洒的少年,最是讨岳母的喜欢。

啊呸,做什么诅咒自己,姜盈枝恨不得自打嘴巴。

“枝宝没有添乱吧?”

“姜姑娘大家闺秀,涵养得宜。”

娘亲一时半会还关不住话匣子,姜盈枝无奈地转开头。另一边,池故辛牵了嘴啃泥,与侍卫几人下了船。

到底这位才是救了命的主,理应好好道谢的。“哎,”姜盈枝小跑上前,“谢谢你。”

池故辛抚了抚嘴啃泥的脖颈,嘴啃泥乖顺地弯下身子,一下子变成与姜盈枝平齐的高度。

姜盈枝不解,试探着伸手,顺着鬃毛的纹路轻轻地摸摸它,嘴啃泥主动将脑袋往她手心蹭了蹭,很是受用的样子。

“它很喜欢你。”池故辛凝目望着一人一马融洽自在的场景,又不自觉朝不远处比肩而立的少年人多看了几眼。不多时轻声说:“走了。”

姜盈枝收回手,池故辛翻身上了马,低首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道:“至于谢……不必的。”点漆般的眼眸转开,定定地看向前方,马鞭一扬,一行人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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