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王妃牵着小姑娘走过去,置身于木桩之间,话语里尽是眷念之意:“这是涟书幼时习武的地方。”

她半蹲下身子,单手抚上其中最低矮的木桩,摩挲的动作无限温柔。

姜盈枝被她挽着手,只能跟着矮下身子。月光如水,映出木桩上斑驳的陈迹,经历多年的风侵雨蚀,木块上生出破碎的缺口,木质微微发枯。

旸王妃捉着小姑娘的手引向木桩侧面,此处略显凹凸不平,似乎是刻有什么纹样。

旸王妃侧过脸来,莞尔而笑:“‘五岁’,刻的是这两个字。”

姜盈枝顿时领会,这根木桩的高度也正适宜五岁幼童的身量。

旸王妃微微一转目光,伸手一指旁边稍高的木桩,说道:“那是他六岁时用的。”

“还有七岁……”

旸王妃环视一周,喟叹一声,喟叹中却带着欢喜:“这地方是他喜欢的。”说着,她依依难舍地抚过几根木桩,在她轻柔的手下,木桩仿佛不再是僵硬的死物,而是龆年稚齿的小儿。

众人面前的旸王妃矜重得体,罕言寡语,虽不及二夫人八面见光,但堪堪是端庄主母的风范。姜盈枝没想到她人后竟是这般模样,一字一句都离不开爱子,极尽疼宠之能事。

不过,旸王妃纵是有着极深切的宠爱,对初识之人剖露至此也不大适宜吧。姜盈枝觉得旸王妃此举有些怪僻,不像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暖意,倒像把盛积的感情悉数收敛住,一朝翻腾而出才溃了堤。

她眼光不觉掠过身后的谢疏,少年面容平静,亦不显分毫动容之色,倒是对上姜盈枝视线时,他凤眼一动,旋即开口:“母妃,该送姜姑娘回去了。”

旸王妃顿然怔了怔,将自身从回忆中拔出,应道:“也是。怪我,有些啰嗦了。”

姜盈枝被两人送回原先的花园中,旸王妃临走时又是盛情邀她再来做客,又是攥牢了她的手爱抚,喜爱之心显而易见。

姜盈枝不免惊奇,她的宝贝涟书就站在边上呢,为何紧紧抱着别人家的孩子不放……

她与旸王妃道完别,姜元菡走上前来挽住妹妹,看着旸王妃的背影说道:“咱们枝宝真讨长辈的喜欢。”

姜元菡话锋一转,嗟叹道:“看来那传闻或许所言非虚。”

姜盈枝立刻张大她明亮的杏眼,似询问一般扑闪几下。

姜元菡凑近来,附耳低语道:“旸王妃曾怀过一个女儿,但后来不幸失胎。她如此喜爱小姑娘,也许是借以抚慰失女之痛吧,毕竟是命中唯一的孩子……”

姜盈枝不禁颦眉:“唯一?”谢疏分明是旸王嫡子啊。

姜元菡自如应答:“旁人之事你素来无心过问,当然不清楚了。旸世子乃旸王元妃所出,诞下嫡子只两年便过世了。如今的旸王妃是旸王续弦,也是元妃的妹妹。”

姜盈枝早已不是当初不经世故的小白痴了,她一听到这番解释,有种开雾睹天的明朗感觉。难怪谢疏对旸王妃仅是敬重和礼待,含着生分的疏离,没有太多亲近之意,而他对上祖母时的神态则是显然的亲切自在。

本就是半路的母子缘分,旸王妃又心怀失女这一痛处,与继子的感情即便真切,也同样是浅薄的。

可是这么一想,方才旸王妃的举动就愈发奇怪了,她维持人前的庄敬风仪便好,因何要转为温柔慈母的模样呢?而且那神色还不似作假。

姜盈枝想不通,思绪一跳,想来旸王妃如此纵容沈木婴,大概也是出于对“女孩”的喜爱吧。沈木婴曾说自己来过京州数回,也在旸王府暂住过一阵,那时的他仍做女儿家的打扮,瞧着是与女孩无异的。

姜盈枝当年把谢疏喊成姐姐,除却他容颜的昳丽,还有他装束柔纤的原因,自然也是旸王妃的手笔了。

等她终于盼到归家的时辰,忍不住浅浅地呵欠一下。她将今夜各种奇怪的发展都抛诸脑后,舒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但姜盈枝没料到过了两日,旸王太妃邀她去城外的归隐寺祈福。

姜盈枝拢着眉道:“快给我出出主意,如何婉拒才好?”

婧欢回道:“婉拒也是不成了,夫人已经代姑娘应下了。”

姜盈枝小脸一垮,慢腾腾地起身:“去就去。”

旸王府的车辇特意行至姜府接姜盈枝,打头的马车里坐着旸王太妃,后面还跟着两架马车,只是制式稍逊一筹,装饰上仍旧是出奇的富丽雅致。

丫鬟掀车帘将姜盈枝迎进旸王太妃的马车里,老人家为其解释道:“后边车里的是老大媳妇,再后边坐的是涟书。”

姜盈枝先是惊愕,之后又觉得不出所料,她早就猜想旸王太妃目的不纯,果然揪着孙儿一道来了。

又是注定煎熬的一日。

归隐寺居于半山腰,马车绕着起伏的山路慢慢爬上去,周遭的温度缓缓地降下来。临下马车时,旸王太妃拿出披风给姜盈枝,还满心爱怜地帮她系好。

小姑娘思忖片刻,学着老人家的手法,也给她围上披风。旸王太妃更是高兴,脸上涌现满满的笑意。

停车之后,众人一级级地踱上青石台阶,朝着石阶尽头的寺院行去。旸王太妃举目一望,感慨道:“山中一日,人间百年。此处还是没变,我上次来似乎是三年前的事,涟书呢?”

伴在旸王太妃一侧的谢疏凝神思量,似乎是思索未果,只朝祖母淡淡地一笑。

于是旸王妃回道:“约有六七年了。”

旸王太妃佯怒地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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