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呈动了动僵冷蜷曲的手指,双手拱合行了拜手礼,而后他缓缓抬起头,扯了扯干裂的嘴角道:“世子殿下。”

谢疏一掀衣袍蹲了下来,直直对上梁呈的眼睛问道:“三月廿六我手中已有确凿证据,却迟了几日才禀明陛下将你革职,你可知为何?”

梁呈愣住了,面容上震恐与惊异之色层累,良久才回道:“臣愚钝。”

谢疏眼神晦暗几分,朝身后伸出手去,沈木婴遂递给他一张卷轴。谢疏垂着眼解开卷轴上的束绳,一面说道:“只是想着……倘使那人与你还有勾结,我等可将你们一网打尽。”言罢他自嘲般地轻笑一声,那人与梁呈的关系实在出乎他们几人的意料。那人并不如先前猜测的那般是幕后主使的身份,却像凭空闯进了梁呈的计划之中,在坐享着渔翁之利而已。

他们两人的牵扯,大概就是那人单方的牵扯着梁呈,不落痕迹地掣肘着他。梁呈被那人暗暗提住了线,无意中做了对方的傀儡。

谢疏此行便是为了验一验这新的猜想是否属实。他把卷轴展开来,指着其中几列字示意梁呈看。

那上面记录着:“苏桑,年十六,坞州人士。体长五尺,略显瘦弱,额角有一处褐色胎记。此女二月廿八随父母进京,十日后不知所踪。”

梁呈的眼珠死气沉沉,犹如两只暗淡无光的泥丸,涩滞地滚过那些文字。

谢疏问他:“你可记得这位姑娘?”

梁呈回忆罢,摇首:“不记得了。”

谢疏收起卷轴笑了笑:“不记得也无妨。”

“京州北面的谷石巷子有一座老宅,那里起先住着一户陈姓人家,因为院子两次走水便搬走了。”

“苏桑在谷石巷两条街外失去行踪,尸首则是在这院落里发现的。她身上值钱物什全被奸人搜刮干净,仅剩下一件蔽体的单衣。”

“你记起了么?”

梁呈听到这番话面色有些痛苦,脸上的筋肉抽动着堆出千沟万壑般的褶皱。他屏气压下心间的震颤,回道:“臣知道。臣是命人伪造了这样一起劫案。”

谢疏又问道:“苏桑被人砍去一只手臂时,你是否在场?”

梁呈眸光一闪:“怎么会……”

“不会?你不是惯用这般卑劣残忍的手段来对待无辜者么。”

梁呈语气急促地否定道:“此事臣确实不知情!她……她已非完璧之身,臣怎可能……”

原来梁呈还偏爱凌虐处子,真是令人作呕。谢疏眯了眯凤眼,狐疑道:“你的言下之意是你只吩咐了手下劫去苏桑的财物再将其杀害?”

梁呈喏喏地应着,无地自容地别开了眼。

谢疏凝神观察他微小的动作,直言道:“由于有人比你更了解全局,你才对此事毫不知情。你当然想不到在你的走狗离开之后,不多时便有人寻到苏桑砍去她的手臂。那人一直紧盯着你的举动,而你不过是一个被利用而不自知的蠢货。”

“梁呈,火中取栗的滋味如何?”

梁呈眼中骤然燃起烈火,目眦欲裂地嘶吼道:“不可能!不会的!”他震骇无比,他就是自认行事周全才愈发猖狂,一步步坠向罪恶深谷。池谢二人先后上任都久查无果,当时的他还不禁洋洋自得。如今旸世子却告诉他,他从一开始便被人翻出了底细,仿佛一个跳梁小丑把命脉送到别人手上,他不信!

谢疏神色认真,再重复了一遍:“每一位经过你手的姑娘,那人都知道她们的下落。”

梁呈难以置信,一味摇着头:“不会的,怎么会……”

谢疏勾起笑容:“你不会是想要包庇那位同恶相济的伙伴,自己独揽下罪责罢?”

梁呈怒上心头,甚至顾不上做出恭敬的神情,攥着拳咆哮:“不!不!那人……”他咬牙切齿,为那人的暗中利用而感到愤恨,欲要把那人活剐了去。

谢疏冷冷地嗤笑,当真如此……他站起身对池故辛几人递了个眼神。

池故辛朝他微微颔首,同样觉得梁呈并没撒谎。

梁呈心怀鬼胎,因此伪装江湖恶人掳掠外来姑娘;梁呈喜爱残女,所以才对掳来的姑娘有所挑拣;梁呈心思扭曲,一切罪行都为了达成他卑鄙恶心的愉悦感。

梁呈丝毫不知背后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时时跟随,那人却永远与他同在,同进同退。

詹琳这一桩案子,起初看来不像与梁呈和那人有干系,毕竟——

不残害京州姑娘?詹家自祖上三代起便落户京州,詹琳就是京州生人。

残女?詹琳面容清秀,身子完好无残疾。

而谈及目的,暗害詹琳的人不为色不为贪欲,意图似乎只在于嫁祸给姜盈枝。

假使这几件事真的有关呢?

那么这一个新猜想,不,新线索便分外重要了,那人其实与大理寺卿没有牵扯,梁呈只是“他”顺手捡来的一把刀,借刀、杀人。京州劫案因梁呈锒铛入狱正式告终,但那人的谋划还没停止,那人真正的希图还需要他们继续深挖下去。

谢疏自天牢出来思索良久,忽而坚定地开口:“继续按原先的方向查,做得隐蔽一些。尤其要查劫案中的姑娘和采血到底有何联系。”

“那人想借詹琳乱我们心神。”池故辛眉目一凝,沉声道。

沈木婴“哼”了一声:“呵,老狐狸。他以为在引我们上当,殊不知自己也透露了一些东西。”

越弦弯弯唇,脸上浮起轻狂的笑容:“先别喊老狐狸,你莫不是忘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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