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极力掩饰,但在说出口的一刹那,长生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散落在地上,倏地化成灰烬。
他还在想着她。心中装的满满的,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认现实。于是一遍遍回忆,一遍遍折磨。
这滋味长生再明白不过。
“这三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难得长生发自肺腑的一句话。
“有什么苦的。人死如灯灭,我早已释怀了。”
长生笑了笑。这话连她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得住自己?
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仲无期再度看向远处的营地。负责巡逻的已经换了一班人手,许是连日搜山追踪大家都疲乏了,那些影卫的防卫远没有看上去坚不可摧。
不多时。就见帐篷帘子不知被谁掀开了,一个身形硕长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与其他人不尽相同,这男子既未蒙面,也未换装,端的是一副世家贵公子架势。虽不曾吆五喝六,但只往那里一站,其余一众人等眼看着就矮了下去。
仲无期暗暗道:“果然不是胡人。这男子的扮相,怕是王城里来的。”
这还用你说。大晋沈姜王,如今可是能做半个皇帝的主。
“你既然看出端倪,还要冒险去查?”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查。”仲无期正色道,“我乃齐国大将,这也是我人臣本分。”
长生没好气,“随你。”便掫起野果,百无聊赖地啃了一口又一口,以此打发时间。
将近子时,天色越发阴冷了。快要燃尽的篝火垂死挣扎着,被风吹得左摇右晃。散落在四周的影卫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有好几个已然倒下了,鼾声震天。
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不敢再出声,这山林中静谧夜晚的虫鸣鸟叫瞬间都戛然而止。不远处,一抹摇摇欲坠的白影悬在树梢上,只一晃,便又消失不见了。
那提刀巡逻的顿时生出不好的联想,整个人抖了抖,又见这四周阴风阵阵,不由连声音都发不准了:“谁……谁在那儿!”
没有任何回答。整个树林死一般的寂静。
可怜他又偏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这种时候越发做贼心虚,顿觉黑暗中好似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要向他索命一般。
“谁!”
这一声不打紧,倒先惊动了树上暗哨。见他一脸虚汗乱嗷嗷,便不耐烦道:“我说,大半夜的你瞎嚷嚷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一只白衣白发的女鬼披散着头发,呜呜咽咽地从半空飘下来。见了人,一双手就无意识地伸将过去,只见两手指甲又尖又长,腥臭冲天的血浆不停从手上淌下来,生生淌了一路。
“还我命来……”
所谓人吓人,吓死人。那些影卫当即就乱了阵脚,阵阵惨叫从树林传出来,顿时整个营地的人都被惊醒了。
见影卫纷纷朝树林聚拢过去,仲无期便知长生已得手。迅速穿过篝火堆,顺手解决了发现他的几个人,一路不停地直奔帐篷而去。
帐篷里,沈未卿刚刚起身。他伸出一手去拿那件厚重披风,还没摸到,就被突然袭来的黑影按在了柱子上。只见来人身手矫捷,只用两指便扼住沈未卿的咽喉,一副力大无穷的手劲,让他顿时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他被牢牢钳制住,面孔因窒息而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你是谁!”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仲无期毫无怜悯地将他整个人又往上提了提,眼神冷若冰霜。
“说,你究竟是谁,此行到底有何目的。你可是受了晋帝之命,来危害我大齐的?”
沈未卿听了他这句话,便对他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他被迫仰起头,打量仲无期的两眼却已变成了不屑。随即冷哼道:“我劝你放尊重些。沈姜王若死在齐国,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许是太过出乎意料,仲无期吃惊地一顿,反复揣摩着沈姜王的名号,又问:“有何凭据?”
脑中迅速联想到世子爷久踞王城的目的,不禁看人的眼神又危险几分。
此行出来,沈未卿随身带有通关文牒。他用眼睛示意仲无期东西就在桌子上,只看他敢不敢去取了。
仲无期顺着他指的方向,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桌子。发现距离尚在可掌控范围之内,便缓缓松了手,向那长桌靠拢过去。
刚转身,就听嘭地一声闷响,回头,发现长生不知何时也跑了进来,手里抱着碗口粗的木头棒槌,把那沈未卿敲了个人事不省。
质问的眼神瞬间瞄向长生。长生一脸无辜,话却说得理直气壮:“他的话你也能信?你一放手他就想偷袭你,我只好把他打晕了。”
仲无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打量着眼前的僵局,又有些苦恼。
“你把他打晕了,我还如何问话。”
长生心想没法问就对了。此举当真是一百个机智。
不等他们再行动,就听见林子里的喧闹声已经散了。那群无药可救的影卫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家主子,恍然大悟般朝帐篷袭来。长生焦急地催促道:“来不及了,再不走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万般无奈,却被情势所逼,眼下也只能选择放弃。仲无期一剑劈开了营帐,临走经过牒统统拿了去。
长生已提前备好了马。仲无期边与追上来的影卫交手,边随长生步步后退。击溃了又一波进攻后,就见长生已然骑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