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在皇子之时虽然常去崔府,和崔湜也算是有着师徒差不多的关系,只是对于他的女儿,却能能算是听过而已,竟然不知道他的小女儿是这般有趣的一个人。
别说是崔荷,就连宫里的人都能够感觉到,自家的皇上,对于崔中书令的小女儿亲近得不得了,但是却又不传召她侍寝,只是做着政务的时候,喜欢召见她,也不做什么,就陪坐在一边。
水谣觉得这个皇上挺有意思的,应该说,挺有能力的,跟折子里那些据说只会吃喝玩乐的皇帝不一样,只是没想到,她早早就把这个皇宫逛了一遍,却怎都不想要离开。
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又生得一副好皮相,这要是在故事里,那都是人间难得机会见到的人,她每每说着,再过几日,就诈死离开,又每日一听闻到他的召见,就想着,再等上几日吧。一不留心,就相处了大半年。
她坐在一边给李隆基倒了一杯茶,这个男子似乎偏爱黑红色,不过这种端庄大气的颜色又偏偏极适合他,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侧脸,他的眼睛尤其的好看。
那双眼睛时不时地晃出来认真或者惬意的神色,在阳光下的时候,一抬一眨一回眸,都似有神光离合,让人觉得,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该是坐在这龙椅之上的,天生,就是让女子看着陷进去的。
李隆基落下最后一笔,从旁边取了一个印章,沾了朱色印泥,递到了水谣的面前说道:“你常说喜欢朕的字迹,这最后的落款,交由你可好?”
水谣愣了一下,拉了拉袖子,伸手取过来印章,轻声说道:“应该印在哪里?”她看过不少的字画,除了皇帝的,也玩过那些印章,除了皇帝的。
李隆基没想到她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轻轻笑了笑道:“左右不过一副字,由着你喜欢。”
水谣将印章按在那篇文章的末尾,看着那朱红色似乎是称为小篆的文字,俯身仔细看了看后问道:“文人是不是都有这个东西,拍上去,就说明,这是自己的东西了?”
李隆基想了想后说道:“那也不算,万一拍在了别人的东西上呢?只能算是做一个印记吧。”
“哦,”水谣扭头看着李隆基和煦的笑容,微微失了神,轻声问道:“你……陛下的每一个作品,都有这个印记吗?”
“这……”李隆基稍稍思量了之后道:“大概是的吧,只是有许多随手而来的,自然就是没有了,但凡事想留下来的,应当都会印上。”
他倒是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却见水谣眨了眨眼睛,忽地仰头一笑,将她的手背抬起来对着他,笑容明媚地说道:“那我也想被留下来。”
李隆基怔在原地,窗口有初夏的风吹进来,扬起来女子耳侧的头发,丝丝缕缕在女子细腻的脸边意,笑语盈盈的模样,仿佛天下所有的明媚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停了许久,他才握住了水谣印着印章的手,抬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笑着道:“好,除非生死诀别,否则,朕决不允许你离开。”
水谣日后想起来这一天,真的很想给自己一巴掌,是怎么做出来这么羞耻的事情的,再日后,那件事之后,她的内心只有无尽的后悔,明明在说书人那里听过那么多句“无情最是帝王家”,却还是将自己生生送到了火坑之中。
一个月后,崔府,崔湜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水谣,不无震惊地说道:“你,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深宫遥远,又有层层护卫,这个女子,作为后宫之人,却在夜半能够离开宫中,还潜入自己的丞相府,这实在是,难以理解。
水谣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崔湜说道:“从元氏的宫殿过来的。”
“元氏?”崔湜的眼眸猛地睁大,扭过头去,平复了心情,低声说道:“那你来做什么?”
水谣的眉眼中渗出来丝丝冷意,看着崔湜问道:“我来做什么,难道崔大人不明白吗?”
“本官怎么会明白你的意思?你作为陛下后宫之人,却半夜潜至本官的府中,崔才人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我不知道,”水谣微微扬起头来说道:“但我知道,试图谋杀当今皇上,是个什么罪!”
崔湜脸色由白变至紫色,指着水谣怒声道:“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崔大人,”水谣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难为你,更不是想要告发你,只是想要请你清楚,谋杀当今皇上,如果事发,你可有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崔湜清楚地知道,现在想要在水谣面前掩盖此时,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他盯着水谣,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冷声说道:“这些,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当然不操心,但是,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去伤害皇上的性命!”水谣知道此时跟这个男人已经无话可说,只好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本以为,看在陛下曾视你为师,还有姐姐的份上,纵然立场不同,至少,你还不会如此泯灭良心,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过来,本是想要劝说这个人放弃计划,但是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可能的了,软的没有办法的话,那她,可能就只能来硬的了。
可是跟在李隆基这么些时候,也算是弄懂了不少朝廷的东西,当朝宰相死于家中,应该会引起朝堂骚动的吧?那该怎么办呢?
崔湜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