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白释言仍是摇摇头。
“年轻人,想想清楚再回答。”面对白释言如此干脆的拒绝,谈一二很是有些惊讶:“我愿收你做关门弟子,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以你的资质,就算你胸中想要的是这天下,我也能让你唾手可得。”
“普天下有多少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求这样的机缘,我再清楚不过。”白释言笑道。
“可是你仍要拒绝?”谈一二本来以为,避世多年,自己心中早已空无一物。可此时他惊讶的发现,这死水中竟起了一丝微澜,面对着白释言的轻易放弃,他竟涌出了一股不甘的情绪。
白释言在谈一二面前,摊开自己的手掌:“前辈,你看看我这手。”
“手?”谈一二不明就里。
“从小,我就不愿用这双手握剑,就算父王逼得紧了,也只是做了把木剑来糊弄了事。”白释言异常沉静,显然这一想法已经在他脑中盘旋良久:“不握剑的时候,我这双手可以摊开来,触碰的是有温度的日子,是我藏在心里的那个人温润的手。可一旦握住剑,我这双手,从此触碰的就只剩一片冰冷了。”
“时势如此,不握剑,如何保护你心里的那个人?”谈一二追问道。
白释言笑着反问:“前辈,你为何在辉煌时刻,悄然隐退?没有人知道你的故事。”
谈一二猛然一怔。
白释言继续说道:“可是我想,前辈你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你最该清楚,就算握住最锋利的剑,这双手,也只是一双手而已。”
秋日的午阳仍是明晃晃的刺眼,白释言伸手去挡,可阳光仍顺着他的指缝漏了下来。白释言轻叹一声:“一双手,对这全天下,终究还是太过渺小了啊。”
白驹过隙。很快,为顾迩雅比武择婿的日子就要到了。
年轻人们出发远赴大都的前一夜,顾将军府,迩雅闺房中,艺苑正在为她收拾行装。
白释乐带着他这段日子几乎连用膳和就寝都不离身的佩剑,笑着走了进来。艺苑抬头一瞧,见是释乐,便也笑着作了一揖,悄悄退了出去,留下顾迩雅和白释乐好说会子话。
“迩雅,别害怕。”白释乐柔声说道,声音里却又透出一股子坚定。
顾迩雅笑着摇摇头:“我不怕。”
白释乐极其小心的,举起自己的佩剑。利剑出鞘,在夜间烛火的映照下,是寒光闪闪的锋刃。白释乐注视着顾迩雅道:“剑已备好。此时,正是它最锋利的时刻。”
“释乐。”顾迩雅又是一笑:“你那手上,这段日子练剑磨出的水泡,可好些了?”
“不会妨事。”白释乐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佩剑上。
“我自是相信你的。”顾迩雅道:“明日路远,又是一番辛苦。早些歇息吧。”
“你也一样。”白释乐笑着点点头,带着佩剑离去了。
其实,顾迩雅并睡不着。
她悄悄溜出府去,连艺苑都没有惊动。径直来到安王宫附近的一片小竹林中。
只见白释言,正坐在竹林间,一壶寡酒,借着月光喝个没完。
“猜你就还没睡。”顾迩雅斜了白释言一眼,在他身边坐下:“一壶寡酒,喝得可有滋味?”
“你懂甚么。月光下酒,最是风雅。”白释言故意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
“马上就到比武的日子了。”顾迩玩。
“你放心。释道。
顾迩雅突然笑嘻嘻问道:“你猜猜,我是想叫释乐获胜,还是索性想一陌生男子取胜了去?”
白释言又灌下一大口酒:“这还用猜?”
“自然要猜。”顾迩雅轻声说道:“也许我心里,还有第三种答案。”
“别去想太多。”白释言不看顾迩雅:“释乐获胜,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你为何不参加比武?”顾迩雅犹豫一番,还是开口问道。此句话出口,她的心兀自跳个不停。
白释言不回答。顾迩雅追问道:“可是怕输?怕丢了面子?”
白释言悠悠开口道:“你可知,那谈一二谈老,本来想要教授的是我?”
“什么?”顾迩雅瞪大了眼睛。
“可我拒绝了他。”白释言道。
顾迩雅急问道:“为什么?”
白释言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打从心底里,我就不想参与这比武。有释乐在,就够了。”
“所以,当机会已摆在你面前,你仍是主动放弃了?”顾迩雅望着白释言,月光下她的双眼亮得出奇,不知是不是微泛着泪光。
白释言点点头。
顾迩雅扭头就走。又只剩白释言一人独坐于竹林中。
一阵秋风起。竹叶哗哗作响。已是有了萧索的寒意。
白释言在顾迩雅的身后说:“天凉了。记得多带几件衣物去。”
这句家常话,却是白释乐忘了去叮嘱顾迩雅的。
虽说一直叫嚷着麻烦麻烦的,在顾迩雅和白释乐出发去往大都的临行前一刻,白释言还是现身了。
“怎么说也是指婚这样的大事,大哥不在的话,你们俩小毛孩心里没谱吧?”白释言摆出不耐烦的姿态,这样说道:“罢了罢了,我在最后一刻还是发了善心,决定陪你们走上这一趟。”
可看他那齐整的包袱,分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
策马疾驰。一路无话。
是夜,他们寻得了路边一整洁的小客栈,早早宿下。毕竟比武一事近在眼前,养精蓄锐端的是重要。
三人围坐于一小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