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夜,却是出乎了神巫意料的,在这样的夜色中,还是有一人生生闯入了她的帐内来。神巫不满的抬起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她的另一只眼睛,早就在她更为年轻一些、还没有满头银发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以肉身去试炼一剧毒虫蛊的时候,在不可控的反噬之中丧失了,不过这些子与凡夫俗子无异的肉身之事,神巫本就是不在意的,她只需保着这一条命能够继续做她有兴趣的钻研即可,至于区区一只眼睛,又有甚么打紧?就算放在了神巫现在的年纪,让更为沉稳的她再做一次选择,她恐怕还是会以肉身试蛊,一只眼睛丢了也就丢了去。也唯有这样的神巫,才当真可以熬煮出那样一些草药汤,炼制出那样一些虫蛊,力量巨大到、功效诡异到让那些在草原上放牧牛羊的牧民们,就算用尽了他们陷在琐碎平凡日常中的脑子,也断不能想象得到。
还好,当神巫抬起她仅剩的一只眼睛来,看到闯入帐中来的不是旁人,是自幼在她的目光和教养之下长大的阿纳日。神巫是一向喜爱这一个性古怪、心里存着顶多阴暗力量的小女孩的,被打扰的不满登时削减了大半,转而被一阵疑惑所替代:“你怎的深夜里找来了?你一向知道我深夜里事忙,有甚么事急到了不能待得明早?”
阿纳日的回答,非但没有消解了神巫对阿纳日深夜寻来的惊讶,反而让她的吃惊更甚——阿纳日所求的,竟是让那男子迷情于女子、非得与她欢好才可解的剧毒之蛊,如若不然,这男子便会平白丢了一条性命去。
连那一向把生命视作草芥的神巫也忍不住奇问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男子狠狠得罪了你,竟让你想要下了这剧毒之蛊去?你可知这样的毒蛊,对你自己的身体损伤也是极大的?”可现下里被羞愤冲昏了头脑的阿纳日,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深埋在心底的那样一股子自卑,恐怕会让她只要能够摆脱这阵因白释言而起的羞愤,哪怕付出了自己的半条命去也是甘愿。
所以次日一早,白释言想着今日还有更多结盟细节之事待商议,早早的便起了身。在饮那女奴一早送来、草原独有的热热咸奶茶之时,一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虫从杯沿爬过,白释言心底知道这草原的环境与条件,哪里容得人真如大宁的纨绔公子一般挑剔和讲究,也就随手把那小虫一个弹飞,不在意的把那一杯热奶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