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驹虽然厌恶她,却也不愿落个苛待亲母的名声,便看了看琥珀。琥珀会意,便自去端了茶点来,一盏玫瑰泼卤胡桃红枣茶,并一碟子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顾维驹一看就知道是大厨房送来的点心。大厨房的钱嬷嬷红案是一把好手,白案始终就差一点,尤其小案上,差强人意。顾维驹嫌她做的点心太过油腻,况且她按着太夫人的口味,略偏甜了。因而她倒是日日都送点心来,顾维驹却很少吃。
不过这倒合了顾母的口味,她年纪大了,口重,里头的玫瑰馅儿是拿蜂蜜腌的,还杂了细碎的榛仁、松子、胡桃、芝麻等干果,吃起来香甜极了。尽管皮是玉米面的,可霍府用的玉米面,都是自家庄子上送来的,磨面时用的就是好玉米。大厨房在用之前,还要再三筛过,极细极细了,还混了精面,跟外头那些粗糙的再不相同。
顾母几口下去了,还没吃出来是什么做的,只道:“大囡,你这里点心真是极好。这面吃着有些玉米的味道,可再不能是玉米面的。难道他们是把玉米汁子揉进去做的?可如今这时节,哪里有新鲜玉米来的。”
顾维驹吃也没吃一口,哪里知道。倒是珍珠吃了两个,笑着答道:“好教老太太知晓,这确实是玉米面。只是和面前,先用极细的筛子筛了三五道,再混上精面,方才能用。”
“乖乖,”顾母啧啧叹道,“不过一个点心,也这般奢费。这玉米面贱价货,你们却拿它混着精面使,真是……”
正好外头来报说小霍管家来了。顾维驹便打断了她的话:“您若是吃着好,让珍珠再裝一匣子带回去。这东西经搁,冷热都能吃,若想吃热的,上蒸笼一蒸也就得了。”
正说着,小霍管家就进来了,因他一家都是积年的老人了,因此也不拘内外,顾维驹也没叫隔屏风。小霍管家进来看见顾母,先端端正正给顾母行了个礼,这才向顾维驹请安。也有许多年都没人向顾母请安行礼了,这下倒把她当同知夫人的那几缕幽深记忆勾起来了,也像模像样的受了礼,问了好,叫了起。
小霍管家戴顶大红毡笠,穿件青绸贴里,红绸罩甲,露出鸦青缎子满池娇护膝,清水布净袜,玄色缎子鞋。
顾母一看,霍家下人都穿的这样体面,愈发想着自己几个儿子可怜,终究忍不住,开口就道:“这都入夏的天了,你怎地还戴毡笠?你这人这样奇怪。”
小霍管家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一下子都被问楞了,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好教老太太知晓,小的幼时落水,落下了头疼的老毛病,吹不得风。近日天气虽暖和了,风却大,故此小的只得戴着毡笠。”
顾维驹不想顾母再缠问,赶忙开口:“小霍管家多多注意身子。今日请你来原也没有要紧事,只是有些采买上的疑问,底下人说不清楚,故此请你来问问。”
“太太请问。”
“我想知道,咱们府中都用什么样的蜡烛,什么样的灯油?可都是一起采买的?价钱几何?”
“回太太的话,”小霍管家不假思索地答道,“咱们府中蜡烛、灯油倶是一齐采买。东麟院、南山院及西岭院您和皓哥儿处,用的倶是桕皮蜡烛,二十四文一对,灯油是桕仁水油,二钱银子一斤;三位姐儿用的蓖麻子油制的蜡烛,十八文一对,灯油用的芸薹油,一钱五分银子一斤;府中其他各处,用的倶是普通蜡烛,五分银子一斤,点灯用豆油,四分银子一斤。”
“桕皮蜡烛和蓖麻蜡烛,又有甚区别?”
“若说明暗,那倒是相差仿佛。不过桕烛烧得时间长,通宵甚坚。”
“我适才听说,苏子油也是好用的?”
“是,苏子油点灯亦甚明,几与芸薹油无差。”
“苏子油价几何?与桕仁子油比如何?”
“因府中向例不曾备苏子油,小的此时亦不知其价,不过想来应与芸薹油相差无几。此二者与桕仁子油比,是略差些。”
“那劳烦小霍管家,安排下去,往后按月往我娘家送蓖麻蜡烛和桕仁子油。把大姐儿用的灯油也换成桕仁子油,她如今也进学呢。还有我幼弟维骃也是,他常熬夜读书,用那些不好的,我怕他日后伤了眼睛。账就从我这里走,不走官中。”因府中几位主子都有自己的私账,太夫人有,霍阆风有,顾维驹自然也有,只是官中一应供给已经足够,这倒是她正儿八经第一次让人走自己的私账。
小霍管家应了,顾维驹又问他家中长辈可好,云云。说了三五句话,珍珠便拿了装银票的木匣子来,又提了一个四层的食盒出来。
顾维驹便道:“这是二十两银票,便先用着。这一项虽统算在我的私账里,但还是单独列个账本出来。几时不够了,你再着人进来拿便是了。”
小霍管家应了是,接了木匣子,放进袖筒里。
珍珠又递了食盒过去,还道:“这食盒里头,一层是椒盐果仁馅饼,今日厨下刚做的,您拿回去吃。下头一层夹沙团子是给霍大管家的,听说他老人家爱吃,不过糯米不宜克化,别多吃。再下头的芥辣、蒜梅和酱姜给霍二管家还有霍三叔,这是咱们自己腌的,别嫌弃。最下面一层的香药木瓜、砌香樱桃和紫苏梅子是咱们太太平日里吃着好的,拿回去给霍大娘、您几位婶婶和您姑姑尝尝。都是些小东西,就是咱们太太一点心意。”珍珠跟琥珀要好,如今学着琥珀,待人接物、说话做事越发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