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心如锥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敏感而易伤的心,包裹在故作的一抹冰冷笑容里。
云儿从翠竹夹道的小径斜刺里跳了出来,呼叫:“姐姐,姐姐!”飞奔着上前搀住褒姒,神情急切:“到处找不到姐姐,吓死我了!姐姐,你要想得开啊!”
褒姒嘴唇抖索,冷笑着甩开她,裙裾拖地,沿着平整甬道走得像一阵风。
“姐姐!姐姐——”云儿气喘吁吁地追在她后面,一直追到制衣坊门前。
褒姒一进门就脱了大红喜服,换上橘黄绫上襦,绣着芍药的白绸裙子,取了头上凤冠放在几上,也不顾发髻凌乱,抱着大红喜服默默流会儿泪,拿着铜剪,一剪剪铰碎了。目光呆滞地看着满地狰狞的碎片,就如心上沥血,无休无止。
云儿在旁边看得呆了,也不知如何劝慰,只怕是一言不妥更惹她伤心。就这样,两人陷入沉默,屋里异常静寂。不知过了多久,褒姒才擦去泪水,来到缝娘房里,故作平静地,对正在忙碌的裁缝笑道:
“侯爷此次征讨淮夷功在社稷,必要去京述职。天儿一日日冷了,我要为他做件夹衣,预防路途风寒,大姐须得连夜赶工。”
云儿跟到门口,闻听此言惊得瞪大了眼睛:“姐姐,你……”
三十多岁的缝娘,眼里的不屑变成同情,放下铜剪,探摸褒姒头:
“姑娘,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褒姒浅浅一笑,看看窗外将要正南的太阳:“我毕竟在紫云堂伺候侯爷夫人那么多年,视同亲人。亲人,不能怨恨。大姐只管做好衣服,我这两天来拿,工钱不少你的。”
“姑娘别客气,你这性子真是难得的好。”裁缝出神地望着褒姒,目光温暖。
云儿拉住褒姒手,目流艳羡:“姐姐,云儿佩服你!”
这日早饭已毕,崇敬神灵的褒晌携夫人在宗庙焚香拜祭,请求祖先保佑面圣顺利。半晌褒晌和夫人一同出来,站在明灿阳光下,凝重叮嘱:
“我得进京面圣,家里一切全凭夫人打理。却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烦乱。”
杨子叶在门楣旁正正裙摆,笑道:“候爷此番进京定是加官进爵受赏,你和燕侯共同参奏权奸,拨乱正反,应当奏效。候爷为人过于方正,行事未免过于呆板,甚至迂腐。我虽然从不支持你进谏,但这次不反对你。此次进京,一定要仔细权衡着来。”
褒晌摇头,眼神郁郁,似有化解不开的心事,怅然叹息:
“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参奏权奸,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丞相姬淑岱党羽遍布朝野,他可以翻云覆雨一手遮天。朝中重臣勾心斗角,相互倾轧,不断内耗,多少精力都用于见招拆招上,痛心!”
杨子叶扭头凝视褒晌,见灼灼阳光映亮他的印堂:“那个经常围着大王转的虢石父,他没有姬淑岱那么多野心,应该好处些。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老爷向他靠拢靠拢,总会好些。”
褒晌额头青筋鼓起:“虢石父这个奸小,他一意谄媚、迎合大王,虽是朝中的姬宫湦党,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要在大王面前独大,要压倒群臣独霸朝纲,他诡计多端,常常瞬息万变。而大王又多疑、猜忌,担心朝臣功高震主。这些内耗有时比外患更为可怕!我褒晌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决不与此奸小为伍!”
夫妇们下了台阶绕过壁廊,顺着青石板甬道往紫云堂走,褒宝等几个丫鬟小厮在后面跟着。所过处阳光静好花开盎然,下人们无不屈身行礼。
夫妻们并肩走过宽阔的广场,见精雕细琢的白石一直铺陈开来,夹道每隔一段距离就砌着青石,清肃、端雅。广场尽头,一座座辉煌屋宇矗立在氤氲弥漫的烟霞里,中间交错着一道道朱红墙垣,及雪白的大理石雕栏、雕刻着莲纹的丹墀。
杨子叶掀开拂面绿柳绕过朱红墙壁,面色微凉:
“候爷这次立了大功,受人嫉妒是免不了的。但只要小心应对,一切自会无恙。候爷要早去早回,免得妾身挂念。德儿这个不省事的,唉!”
褒晌双臂背后,仰头,望着高大屋宇沐浴在万缕霞光里:
“前几日闹成那样,褒姒那丫头太过憋屈!你应该让人去安抚安抚才是。”
杨子叶看着路旁青竹起伏垂柳袅娜生姿,心思婉转:
“昨晚你和燕侯在书房谈天论地之时,我已派人去了。”
褒晌沉凝点头:“噢。”说着话走着路不觉路远。夫妻们刚刚回到紫云堂正厅坐下,见燕侯夫妇进来急忙起身让座。杨子叶命褒宝烹茶敬客。
屋内光线明朗,风越窗穿过十分凉爽。褒候燕候及杨氏姐妹围着几坐,杨子青抿了一口茶,看着杨子叶笑容莫测:
“打扰了你儿子纳妾,你不会移恨于虹儿吧?”
杨子叶面色波澜不兴:“我恨不恨虹儿,以后虹儿自然会告诉你。”
杨子青仰头一笑,细长眉挑起一抹讥讽:“那当然好!德儿说过不纳妾,以后你也不要再怂恿他。但凡贤良婆婆,都不会挑唆儿子虐待儿媳,都盼着儿子媳妇和睦。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总不会不懂这个吧?”
杨子叶见她语语如刀,直刺心脏。她面色一寒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褒姒端着一红木填漆方盘进来,里面放着件深紫色织织缎袍,跪地道:“给侯爷夫人请安。”
杨子青面色立寒,正要跳起来发飙,被坐在身旁的燕侯止住,只听杨子叶道:
“褒姒,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