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游丝细软,鸟儿撒欢。两个丫鬟低头跟在林娴燕虹后面走得飞快,四个人顺着红漆壁廊一直往前。林娴擦着汗,心如明镜亮,神思暗转,回头指着两个丫头,骂道:
“死娼妇,今天是我母亲大人的寿宴,连王后都提前送来了贺礼。各路诸侯夫人谁敢不敬?燕虹小姐衣服这样,你们难道看不见?分明是玩忽职守!不把帅府声誉放在眼里。等我回头禀明婆母,把你们送到刑房,跪火钉、上烙铁,处置死你们这些眼里没有主子的吃货!”
天气闷热,花草蔫蔫耷拉着脑袋,只有蝉声激越惊颤杨柳。
两丫头原是伙房上的,临时抽调伺候燕虹,素畏少夫人林娴,吓得齐哭,苍白着脸,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泪眼相看,忽左右拽住燕虹手,拼命摇晃:
“奴婢们伺候小姐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小姐救命啊!”
燕虹朝路旁花荫下瞪眼:“表嫂,本来我不想说,可见不得这两个蹄子可怜相,今儿就实话告诉你。近来事故连连,姨妈说查出作俑者,每次都无疾而终,我知道,都是二哥哥护着那个贱人。我再哭闹,恐被轻看……我想衣服是那褒姒贱婢所为,与这两个蹄子无关。”
林娴暗自收尽一抹冷笑,拉着燕虹手赞道:“表妹真是聪明!眼光入骨三分。”
少顷林娴和燕虹回到紫云堂,于众夫人房中一席坐了,和褒毓等四位侯府千斤小姐坐了一几。她们近处并无席面,却有一张高几,放着璎珞、花瓶、香炉等物;另有一精细小高几,放着酒杯、汤匙、银箸、贡瓷碗、银盘等物。
下面是二三品大员的夫人之位,再下面数条几案依次坐的是四品夫人,少数有幸趁势拜谒的五品夫人也分礼坐了,各有侍女拿着漱盂、袱子、麈尾等在一旁侍候着。其中也请了德高望重的褒姓族人,有怯富羞贫不愿来的,也有不擅应酬怕到人前的,各自派人或来信请辞帖子。
褒宝、林珠、褒姒、云儿和褒府诸位管事婆也在偏厅设了几张几案,其他丫鬟婆子和诸位夫人带来的丫鬟、小厮、车夫、随从等人皆在廊檐下坐着,另有一帮粗使丫鬟小厮端盘捧碗,在一旁伺候着。
众人喝酒行令,屋子里脂粉香夹着佳肴香,人声鼎沸。
吃过饭,撤去残羹,上了新茶。众人各自凑伙,说说笑笑,半个时辰陆续告辞,唯杨子青和褒府一众另凑一几,看着丫鬟、小厮们撤去几凳,扫的扫,擦的擦,且开窗通风,散发着酒肉味的屋子立即变得清爽、明亮、洁净。
杨子青仰着下巴看着姐姐,目光里写满挑衅:“姐,咱们就说说衣服的事,说完我就带着虹儿走。我们母女命薄福浅,享不起你褒府的福!”
杨子叶想着淮夷军情,暗自忧心如焚,挥手对着众人:
“燕虹褒姒云儿等人留住,其余人等退下。”
众人唯唯而退,杨子叶眼风扫过处,褒姒云儿和燕虹身边的两个丫头跪了一串。
燕虹在她母亲身旁坐着,蹭着母亲撒娇,软语呢喃。
“乖女儿,你身上如何会有醋味?哎啊啊,熏死人了!”燕侯夫人杨子青闻到女儿身上的醋味已经皱眉,拉起女儿手,看到她腕上依稀的红斑,顿时瞪大了眼:“虹儿,你这手上又是怎么了?蚊子咬的?不会吧?不让你来褒国,你偏不听,找罪受啊你?”她是蝇子在面前飞过就要大嚷的那种,性格相比姐姐的内敛、笃定,是冰山和火山的差异。
“这……这……”燕虹犹豫着,眼神躲闪,一时无法应对。她深怕母亲不让她继续住下去,不和二哥哥在一起,日子会过得生不如死。
杨子青见女儿这般模样狐疑益甚,猛地挽起女儿的软烟罗袖管,见这白藕般的手臂上布满斑痕,她惊得一下子跳起来:
“虹儿,你这是怎么了?被谁害成这样了?我的宝贝女儿啊——”
燕虹拉住母亲手,在褒洪德神一般笼罩的温暖目光里心神荡漾,眼珠一转,嘟着嘴道:
“那日和二哥哥去cǎi_huā,不小心碰到了霍麻草,身上就成这样了。”说着对接了褒洪德赞许的目光,和姨妈脸上的欣慰。燕红涨了精神,继续道:“多亏姨妈请了褒国最好的郎中,熬了那什么六宝汤,当晚就止住痒痛了。要是在在燕国那个偏远地方,没有好郎中,岂不要害死孩儿?”
杨子青揽着女儿,轻柔地抚着女儿流泻的长发,目光里无尽宠溺:
“我只是不放心你,你父亲也是。总要等你嫁了如意郎君,我们才会安心。”
燕虹甩开母亲手,站了起来:“若说嫁人,女儿要选择一个喜欢的人!”
杨子青笑眯眯看着女儿,如守财奴盯着宝贝:“当然,我和你父亲决不为难你。”悠然一叹:“只是不知这大周王朝,谁家公子才能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啊?我不许虹儿受半点委屈!”
褒洪德母子闻此各自变色,洪德温热的目光射向褒姒,看到褒姒和云儿都在悄悄看他。
杨子叶正自忐忑,却见燕虹将褒洪德推到杨子青面前:“母亲大人,女儿非二哥哥不嫁!”
如同重物卸载,杨子叶窃喜着,心儿狂跳不已,望着妹妹杨子青,笑得眼尾有了细纹:
“自家人,亲上加亲,如此甚好!”
站着的褒洪德和跪着的褒姒,目光迅速一碰又急忙避开,各自进入冰火交煎的境地。
杨子青虽然觉得自己女儿做了仇人的儿媳有些吃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