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正从裁缝屋里抱了一沓叠得整齐的衣服走出来,听到打骂声变了脸色,急忙放下衣服,从裁缝房里跑过来,朝燕虹噗通跪下,尖声哭道:
“求求你们,别打褒姒姐姐了!若是制衣坊有什么过错,请责罚奴婢吧!”
那女裁缝对着槅扇探得房中情形,也放下手中活计跑进来,跪地、叩头求情:
“请饶了褒姒姑娘吧!她不该受罚,要罚就罚我吧!”
燕虹双手插腰,气呼呼地踢了满脸挂着疲惫细纹、身穿粗布衣裙的女裁缝一脚:
“你算什么东西!哪里来的乡野俗妇?也配本小姐责罚?能滚多远就滚多远!瞧这两手粗枣树皮,能做出什么好活儿来?待我回头禀明姨妈,赶了你去!”
两个丫头继续行凶,褒姒嘴角流血,脸上数道红印子,眼角也肿了起来。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褒毓冲进来,止住两个丫鬟手,瞪视着燕虹目凝冰霜:“我候府法规严明,尔等不得寻衅滋事!”
燕虹小姐一掌拍向褒毓:“我的事,不许别人干涉!”
褒毓急忙闪避,疾若一道流光。燕虹猛地扑来,两人撕打起来,原本寂静的屋子里飒飒响起风声。
褒姒擦去嘴角的血,向云儿递去眼色,云儿会意,匆匆走得甚急。
少顷杨子叶披着满身的阳光赶来,屋子里看不清褒毓和燕虹面容,只见一明一暗两个影子像两股旋风,时而缠在一起,时而乍合即分。
屋子里已是几倒凳翻,处处都是战争的创伤。
杨子叶接连喊了几声住手,无奈两人不听,正惶然不知所措,却见一个白色影子飞进来,立即将两个缠斗的影子分开。
燕虹和褒毓分别站立,汗水淋漓鬟松钗乱,轻罗衣衫被汗水洇湿,样子十分狼狈。
褒洪德站在两人中间,一身皂白罗衫衬托出脱俗的俊逸,阳光般的明朗目光撒向左右,笑道:“都是自家人,妹妹们为何打斗?”
燕虹忙小鸟依人般拉住褒洪德手臂,双目潋滟浸润柔情,耷拉的唇角挂着委屈:
“二哥哥,你给我评评这个理!我来教训下人,毓妹妹,她就和我打了起来。”转面向杨子叶撒娇,搀住她胳膊:“姨妈,虹儿在你府被害成这样,你快替我出气!”
褒毓一身浅荷色衣裙婷婷而立,一声冷笑冲淡了满屋光影:
“虹姐姐,枉你出身燕侯府邸,说话做事好没道理!”
杨氏瞥了眼她的克星褒毓粉白的脸,皱眉,垂目,揉着鬓角。又看看面凝寒霜的燕虹面如傅粉,不由摸摸自己的脸,觉面肌已松,多少脂粉也掩不住悄生的皱纹,不由暗叹:
年轻真好!不用装扮就能占尽动人之色。
燕虹报仇被阻满怀怒气,指着褒毓尖叫:“我如何没道理了?你和客人打斗才是没道理!你娘怎么教你的?也难怪,你娘早死了。一个小妾的女儿,还能有什么好成色?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褒洪德及所有人都把忐忑目光投向褒毓。
出乎意料,褒毓听了并无愠怒,只冷然朝燕虹撇嘴,褐色眸子流出不屑之色,抱着臂仰着头道:
“燕候府如何教女儿,外人自然入乡随俗。她来褒府是客,下人犯了错,就该由我们褒府处置。她今天带着丫鬟来制衣坊打人,是何道理?难道燕侯府的人都是这般不知深浅肆意妄为?”
燕虹一时哑口无言,脸色数变。杨子叶狠狠瞪了褒毓一眼,寒着脸拉住外甥女儿:
“虹儿,快随姨妈回去,待姨妈查明事情真相,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不嘛!我又被嫁祸偷印,又被咬人草祸害,分明是这个贱婢看我不顺,暗地里使坏。”燕虹指着褒姒,满面涨红地怒斥:“分明是你恨我和二哥哥亲近,所以想害死我!”
众人面面相觑。
褒姒顺着槅扇缝隙看到林珠在裁缝屋里悄悄朝这儿探头,听燕虹说话如此嚣张,屈辱、悲怨、痛楚、忐忑齐集,她颤声道:“奴婢虽是下人,也只遵守本分,岂敢怨恨、祸害主子?”
杨氏示意褒洪德帮助她,才把燕虹搀走,边走边道:
“虹儿放心,一切自会水落石出!姨妈必会还你公道。”
燕虹回头,瞪眼:“我燕虹眼里想来揉不得沙子。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七月初七这日是褒侯夫人生日,仆人们分外忙碌,依照习俗,往褒府大门到后堂各院门口,花园各路、各景点摆设水果与花灯。另有各庭院和花山顶上,也摆设点心,另置茶水,以便来往的宾客。
朝霞映红制衣坊的东窗,褒姒和云儿满面笑容地伸开一套绣着百鸟朝凤图案的裙襦。这是一套精心构思的佳作,从底色到配线、绣工、图案,无不费神设计,且将钩、锁、绾、套、挑等多种针法穿插并用,花中套花,鸟上摞鸟,底色是雪青湘绮。花鸟走兽,色色相异,如彩虹熠熠闪光。共用了二十四色配线,另有金线成捻,作为纬线织入,更见色彩旖旎,华贵不凡。
整件衣裙精美绝伦,令人爱不释手。
云儿拎着衣角惊叹:“瞧这雌雄双鸟交错,绣针布局繁密。群鸟姿态生动,一花一草都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呢!姐姐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女红!”
褒姒淡淡地笑着:“这也没什么值得夸赞,不怕妹妹笑我高攀。伺候夫人这些年,我心里就把她当母亲敬着爱着。难得她过生日,我以女儿般的孝心忙碌这许多天,甘之如饴。”
“我瞧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