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透过制衣坊的东窗,映着褒姒粉嫩雪融的面颊。风吹树影,飘进来一阵湿热的风。
她在制衣坊的红木几案前坐着翻看羊皮册子,云儿帮忙将一些布料拿进拿出,正清点坊中的存货和库银。
褒姒边核对账目边对云儿道:
“如今各地闹灾荒,大街上到处都是外地逃来的难民。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把草根树皮都看成宝贝。咱们处在褒国首府,应该感激天帝,赐予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
云儿点头赞道:“姐姐说的也是,若是离开褒府,说不定我们还不如那些难民。”眸子一转,接着问道:“这差事挺好,我让你求二少主,没错吧?”
褒姒摇头道:“哪里?我不曾求过谁。”
云儿细细的眉梢挑起惊奇:“是夫人给的?怎么燕虹小姐一来,所有人都变了呢?”
褒姒点头笑着,心上疮痍正在淡化:“正是夫人。我说要你,夫人也就答应了。我们应当感激,应当居安思危。如今兵连祸结,需要开源节流。以后,你负责出去采购布匹及各类制衣用品,能省些就省些吧。”
“好则好矣,我也不怕麻烦。”云儿说着凑近她,忽闪着亮眼:“姐姐为什么要这样?”
褒姒望着在窗台上跳跃的一脉阳光,目现伤感:“我没进褒府前住在秦岭山中,父母亲以买桑弓箕袋为生,我常随父母去市街,略懂布匹行情。如今看着样品对账,却见账目和市场行情大有出入。”稍顿,淡然一笑:“既然夫人把这么重要的差使交给我,我就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云儿,你听好了,以后所有的进进出出,我们半点不得马虎!”
云儿一伸舌头,皱着眉道:“只是,我们怕是要得罪人了。”
褒姒扭头看到一只鸟在窗台朝她瞪着眼睛,淡然问道:“得罪谁?”
“原来的差办。”见褒姒闪闪的眸子里掠起一缕疑问和不安,云儿嘟着嘴道:“府里所有的买办事物,包括制衣这块儿的进进出出,都由内务总管负责打理。谁不知他除了家里高门大院妻妾成群之外,还在外养了几房妾室。如今姐姐刚一接手,就夺了他这块儿利益,他不恨咱们还恨谁?”
褒姒心念已定,向耳后抿抿鬓发,淡然一笑:
“做人,但求无愧于心。我兢兢业业做事,光明磊落做人,怕他何来?”
褒洪德推门而入,拍手笑道:“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歪。”
褒姒急忙站起来,明眸灼灼光彩流盼:“二少主来了。”急忙看座,让云儿给他上茶。
褒洪德提袍坐下,日光映得他黑眸生辉,端起茶钟吹出涟漪,轻抿一口,笑道:
“好茶!”看着一缕光影在褒姒脸上掠过,他目光痴迷,渐流心绪。
褒姒被他看得红了脸,不知不觉地丢了手中羊皮册子,垂着眼睑道:
“今儿大好天气,二少主没去练武?”
褒洪德看着她颊上一抹红晕,目光闪亮:“早饭后就练书法,觉得闷了,就跑出来转转。”
云儿添了茶,笑道:“少主,以后制衣坊诸多事物,还需您照拂一二。”
褒洪德微仰着下巴,麦色脸上豪气干云:“你们放心干着,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一声。”
褒姒和云儿听了这话,都十分感激,一时和褒洪德闲话,谈得眉飞色舞。
门口灼烈光影映出燕虹满腔怨恨的脸,她倚门瞪目:“二哥哥,害我找了你半天。昨天说好的,去城外打兔子,怎么一大早就来这儿了?”
一丝犹豫一闪而逝,褒洪德站起来笑道:“好!去打兔子。”
“走吧。”燕虹拉着褒洪德,一转眼走进万缕霞光里。
烈日沉入西边的山峦已久,天空中的最后一缕云霞绚丽多彩,褒府笼罩于一片神秘的暮霭中。
但听吱呀一声,制衣坊的房门被推开。林珠悄悄探身进入,在柜台前后上下翻来翻去,终在抽斗里找到一个黄锦包着的东西,急忙藏入怀里,临走时不忘将抽斗合上。
她刚一出门,正迎面碰上粉襦粗绸裙的褒姒,和橘红细葛布裙襦的云儿,两人拉着手说笑着走来。林珠稍一愣神,笑意铺展了满脸:
“妹妹们好,我正要找你们呢!想看看那些罗、纱类布料,做件衣服。夏天来了,身上这衣服穿着怪热的。”
云儿略略迟疑一下,细长眼里涌上满满的笑意:“吃了饭回来,肚子发胀,不是说嘛,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我和姒姐姐在外面走走。”
褒姒婷婷走近,捻了捻林珠身上穿的绢料绿襦,刻意将笑容打理得无懈可击:
“这料子厚些,夏天穿着就是嫌热。”拉着林珠进了缝娘的屋子。
青铜烛台上数只蜡烛,照得满屋通明。三十多岁的缝娘粗布衣裙,正在案台上拿着直尺和剪刀,量来裁去,见她们进来急忙停下活计,摆设出浓得化不开的笑容打着招呼。
褒姒对缝娘笑得温厚:“大嫂,你只管忙你的。我们看看布料。”
云儿指着一排排纱罗料让林珠看,笑道:“珠姐姐身份矜贵,这些料子尽你挑选。”
林珠云鬓半偏,翠钿疏散,只一只鎏金凤纹镶珍珠簪子,斜插在脑后青丝上。她左挑右选,看来看去,拉起一块块布料往身上比,最后皱着眉头,满目烦恼,连说不如意。
云儿和褒姒对视,心照不宣地一笑,略略思忖,在一旁轻拍林珠,笑道:
“我们女孩家穿衣服,颜色最是重要。想是夜不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