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胸口的绷带上不断冒血,气息奄奄道:
“那蚩磊乃是蚩尤后裔,淮夷太子,秉着一身好功夫……”
褒洪德忧心如焚:“父亲正在攻打淮夷……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常林蹙眉咧嘴,往日的桀骜消失殆尽,目光沉凉,忧伤:“蚩磊此番抢劫军粮,乃一箭三雕之计。一来扩充淮夷军饷,二来扰乱褒帅之心,三来让朝廷责怪褒府抗震救灾不力……”
褒洪德听得脸色变绿,两眼发直,灵魂出窍。
褒南颓然抚着伤口,苍白脸上珠泪横流:“出了这么大乱子,怕是要被夫人砍头了……”
褒洪德忽想起那个告诉他褒姒消息的精瘦汉子,想来他是敌非友,不知他到底是谁?什么目的?又怎么知道姒儿行踪的?
他想了很久,脱口而出:“虢家村有奸细,虢石父老贼摆不脱干系!”
褒南忙道:“就是就是!给咱们指路的精瘦汉子就是奸细。钱粮被抢,他不知从那儿冒了出来,说抢粮的是淮夷太子蚩磊。我说他是奸细,他认了。我骂他无耻,他也不恼,说各自境遇不同,各有各的活法,为了妻儿老小,不过在刀口上混口饭吃,大周,犬戎,淮夷,他什么饭都吃,来者不拒,外号包打听……”
褒洪德眉毛着火般跳了起来:
“如此说来,抢粮事件不是偶然巧合,虢家村是虢石父老贼的老家,精瘦汉子是虢老贼派出的奸细!”
褒南却道:“也许是淮夷奸细,将少主调虎离山。或是犬戎奸细……”
头顶落叶飞舞,如同褒洪德的杂乱思绪:“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如去虢家村抓住那汉子,或其他什么人,逼出些口供来!”
常林声音虚弱地打断他:“虢老贼甚得天子宠信。二少主不要鲁莽行事,授人以柄!”
褒府絮飞晴雪,弄影摇清。纤风细软,萦绊游蜂。翠荫相接,掩着玉阙珠楼,好似瑶池仙宫。紫云堂里,杨子叶千思万绪,怅岁久,恨闲损,难禁愁绝。
几个护卫将褒姒押进来,杨子叶面带寒霜,目中剑气霍霍,将她激射:
“褒姒,你敢诈死?”
褒姒跪地哭道:“夫人,褒姒没有。褒姒被人所救。”
杨子叶换了个坐姿:“那就将你如何获救如何回来之事,从实讲来。”
褒姒哭哭啼啼叙述了在一破庙被一江湖人所救,又在夜半悄悄逃走,徒步走回褒城,以头上玉钗抵押,住在悦来客栈,夜晚险些被刺杀,又被二少主所救种种,如实说出。刻意隐瞒了少夫人在斩桩上毒害她,阿蠡用千年珊瑚为她解毒,以及被狐眼绑架卖往妓院等情节。
听褒姒说完,扬子叶兀自仰头,笑容更寒更冷:“蹊跷,真是蹊跷!”
褒姒跪在地转着眸子:“夫人,奴婢句句属实。”如果说出少夫人在斩桩上毒害她之事,她一定不会承认,反而更要杀她灭口。那样,她不仅无法为父母活在褒府,即便逃出褒府,她也绝不会放过。
杨子叶忽然一声冷笑:
“这世界没有无端的爱恨,江湖人救了你,必有所图,然何会偷偷溜走?褒姒,你若不能自圆其说,我定然大刑伺候!”
褒姒叩头在地,语声哽咽:“夫人,奴婢全部交代了,已经无话可说,请夫人宽恕,饶奴婢一条贱命。奴婢定然拼死效忠,决不食言。”
杨子叶如剑目光射向门口,厉声道:“来人,将褒姒带下去,用刑!”
褒姒闻言出了冷汗,拼命哭喊着磕头、求饶,但依旧被护卫们押进刑房,绑在十字木上。紧一阵松一阵的皮鞭打得她皮开肉绽,直到天黑,她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睁开迷糊的双眼,见屋里又黑又潮,散发着难闻的怪味。面前的墙缝起了霉,因刚刚下过雨,椽头上白色的蘑菇悄悄露出头来。
申时,窗外的夜风一阵紧似一阵。褒姒在十字木架上耷拉着头,头发披散,浑身血痕。一个手拿皮鞭满脸横肉的汉子指着她,厉声喝斥:
“不想死,就快招供!”
褒姒的面颊上血痕斑驳,睁着无神的眼,声低而哑:
“我无话可说……”低头哭道:“二少主……”
满脸横肉的汉子冷笑一声,狠狠挥起皮鞭:“臭丫头,还敢以二少主吓我,找死!”
一阵疾风暴雨似的皮鞭落在头上、脸上、身上,褒姒只觉得身体飘了起来,伴着旋舞的金花飞向天空。
酉时,褒姒被扔在阴暗潮湿的地上,只觉得身体里的暖意随着血液一点点流走,每流一□□上就凉透一截,神志渐渐变得模糊。
每天申时三刻,丫鬟们就开始在府里各处掌灯。酉时过后,高悬的灯笼十分明亮,照得青石道一片迷离。残云收小暑,新雾带秋岚。人少庭宇旷,夜凉风露清。
褒毓从迷离光影里走来,身上荷衣头上玉凤钗,满目冷傲,猛地踢开房门,对着高扬金丝皮鞭的大汉冷斥:“会死人的,还不赶快住手?”
那汉子急忙收回鞭子,低头,合手行礼:“拜见小姐。”
褒毓面色如霜指着褒姒:“她一个小丫头,你个狗奴才还真下得去手!”
男人左眼皮上的猴子颤了颤:“小姐,奴才奉命行事!”
褒毓乜斜着他,轻蔑笑道:“蠢材,本小姐提醒你,二哥哥是我父母亲的心肝儿,你做事得好好琢磨着点!”
汉子低头作揖,满脸的卑微:“是是是,在下牢记小姐训示!”
“快扶起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