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宫湦在锦椅上微微探身,满面狐疑:“瑶嫔,有孤王在这里,你别害怕,有何事情,从实讲来。”
瑶嫔叩首道:“从前那位不笑的苏嫔因通奸被赐死,实在冤枉。乃是姜德妃栽赃诬陷。”
姬宫湦在锦椅上不寒而栗,怒道:“瑶嫔,你休得胡言!苏美人已死,死无对证!”
瑶嫔磕了三个头,抬眸看着姬宫湦:“岂敢胡说?臣妾知道人证的去处。他叫焦南风,原本居住在离京三十里的三仙庄。因怕姜德妃杀人灭口,如今在秦岭紫云道观出家、隐居。”
姬宫湦双手抓紧锦椅的扶手,双腿并拢,打颤,身子牢牢贴着椅背,厉声传旨:
“快去秦岭紫云道观,带焦南风来见孤王!”
又一声哭叫在宫门口响起,一个身穿淡烟绿绣荷花宫装的丽容女子进来拜倒,掩面哭道:
“大王,臣妾冤枉啊!臣妾那次在御花园假山旁扑蝶落水,差点殒命,致使咱们三个月的孩子流产,并非意外,乃是德妃所害。是她趁着臣妾侍婢离开,看看四下无人,将臣妾推到水里的啊!”
周姬宫湦在明亮的光线里颤抖,声音苍老如苔:“赵嫔,你可知道你的身份?一言一行需得有理有据。既是德妃害你,你当时为何隐瞒不报,为何自称失足落水?”
赵嫔瓜子脸细长眼,头顶盘着堆云髻,插着一支羊脂玉缀珍珠簪子,悲悲切切哭得痛断人肠:“姜德妃宠深势重,事发当时,臣妾口渴,命侍婢回去端茶,只有德妃侍婢采青在场,她断然不会与臣妾作证。臣妾若是说出实情,不仅奈何不了德妃,倒被她主仆反咬一口,说臣妾妒恨、诬陷、栽赃。臣妾为了活命,不得不撒谎,以求自保。臣妾口说无凭,大王可拘来德妃侍婢采青一问。”
姬宫湦胸中两股冷热气流相撞,撞得五脏六腑移位,奇痛。他不停擦着额头冷汗,但听申后正气凛然道:“大王,此事牵涉到谋害龙嗣,干系重大。姜德妃身世显赫,罪名未定,不易拘捕。不如即刻将那采青婢子拘来严加审讯,辅以严刑,不容她不招!”
姬宫湦擦着冷汗,冷汗却不断冒出来。他黯然点头,申后便道:“速带采青前来问话!”
片刻采青带到,身子伏倒在地,任凭帝后如何追问,但自一言不发。侍卫们将她抓起来时,见一股污血从她嘴角流到脖子里。一时众人大骇,她这样死去,是惧怕活着比死更难受,还会连带家人遭殃。
大殿里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姬宫湦看着口吐污血倒在地上的采青,眸光里颤动着冰水般的冷寒。
几日后姬宫湦亲自坐镇慎刑司,审问焦南风、赵嫔、姜德妃,及已故苏嫔身边所有下人。
所有人俱招供画押,证明瑶嫔赵嫔所言非虚。慎刑司里光影摇曳群情沸动。姬宫湦心里悔恨、痛楚,巍然传旨:“将焦南风拖出去,处以绞刑!”
看着侍卫们将瘫软在地的焦南风拖出去,姬宫湦满目挣扎,似乎痛楚不堪,揉揉鬓角之间,终将一切淹没于威严仪态下,扬声传旨:
“姜德妃嫉妒成性,祸害姐妹,贬为女御,终身禁足。”
姜德妃呜咽着跪在地上,浑身打颤,一双秋水里蕴满对过往美好的怀恋,和对今日处境的痛惜、羞愤、绝望、不甘。她身子摇摇欲坠,泣不成声道:
“臣妾初进宫时,曾得大王那么多的宠爱。宠妾所言所行,大王无不以从。这一切,臣妾无不记忆犹新,大王难道就忘干净了吗?可自从褒美人入宫,大王竟日日不离琼台,更不对臣妾正眼一瞧。你知道臣妾有多么痛苦伤心绝望吗?臣妾不敢自暴自弃,日日假颜欢笑强撑着。臣妾宫中失窃,大王不仅不秉公处置,反而疑臣妾诬陷褒美人。她是大王新宠,臣妾岂敢诬陷?即便后宫果真有诬陷之事,那也是别人在褒美人身上打的主意。”说完,将泪眼投射向端坐的申后。
申后心中一凛,微窥姬宫湦,指着姜德妃,满脸痛楚、怜悯:
“德妃妹妹,其实我很理解你的所作所为。你一心想得到大王宠爱,初衷原本不错,但的确有损王家威仪,有违后宫妇德。妇德,贞顺也。作为王妃,我们更不得嫉妒、诬陷、排斥后宫佳丽。但你诬陷苏嫔害她殒命,谋害赵嫔所怀龙裔,为何就这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妹妹,草菅人命会触怒天神,谋害龙裔罪同叛国。纵然我这善心人怀念以往的姐妹情谊,以为你这一切情有可原,可是大周律法不可轻费。妹妹,原谅姐姐救不得你了……”
申后说着,竟掬下数行眼泪。
姜德妃狠狠抿去一把眼泪甩向申后,沉冤难雪的肠断使她无法支撑自己,凄声哭道:
“大王,你该了解臣妾一向直率,不像有的人神口魔心。后宫这么多美人,谁又真正甘心屈居人下?大王不闻俗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睡眠……臣妾纵然犯错,皆为爱之过甚。还请大王念在往日情分上,饶恕臣妾吧……”
“贤淑贞顺,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民间妇德。你身为王妃,该做典范、楷模。一言一行,需上合朝廷律法,下迎万民之心。然却狭隘嫉妒,草菅人命,混乱宫闱,天地不容!还敢说饶恕……孤王岂能饶恕!”姬宫湦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迸出,手紧紧握着砚台,很想向她砸过去,握得手都在哆嗦,仿佛拖着重物走过千水万山,沉重、费力、疲累已极时,终于慢慢放下,头也不抬,又命寺人王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