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薄怒,低吼:“听我的,快走!”硬拽着云儿下了马车,相继钻到车子底下,从车尾钻出去,弯腰钻进道边的灌木丛里。
褒姒从灌木丛里探头,看着人影混乱处的刀光剑影:
“瞧见没?这样才比较安全。万一有不好情况,咱们就往后边山林里逃。”
说话间忽见一个黑影一掠而起,飘向马车,高举长剑,狠狠劈下去。
褒洪德高呼一声:“姒儿——”奋力杀退围攻者,扑了过来,和后面跟着的褒毓拼命保护马车。
褒府蓝衣护卫多已殒命,敌人却似都在围攻褒洪德。褒毓奋力解救,险象百出。
褒洪德被一个黑衣人刺中右臂,一瞬间鲜血染红衣袖。
褒毓抢进解救,却被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情势万分危急,忽从天际传来一声劲气十足的冷笑。
“啊!是他。”褒姒脱口而出。
“小姐,谁啊?”云儿扭头问道。
褒姒不语,忍不住轻颤,冷笑声似是来自阿蠡。
阿蠡要瓦解褒府,派出刺客沿途拦截,必然要乘人之危杀了褒氏兄妹。
褒姒在无边夜色里顿起寒颤,心思纷乱不堪。夜风中传来扑鼻的血腥味,和褒洪德的怒斥,她如临三九寒潭,冰冷直入肺腑。若说大爱大恨皆是无言,她心里为何如此疼痛、慌乱?
是感恩褒毓?
是担心洪德?
爱恨交织,血液沸腾,浑身滚烫。褒姒攥紧云儿手,指甲猛地嵌进云儿肉里,又随着云儿的一声尖叫急忙松开。见夜空中飞来一群白色影子,她不由脱口:“果然是他。”
“小姐,谁啊?”云儿摇着她臂,神情慌乱。
生死有命不由人。褒姒轻柔拍着云儿手:“你放心,咱们不会死。”
一群人从她们面前飞掠,白衣翩翩随风翻飞,面上白巾,只露双目,形如鬼魅。
褒姒正思如何去求阿蠡放了褒氏兄妹,却见白影飞掠处,扑向马车的黑影人纷纷倒地。风里回荡着凄惨哭嚎,金戈相击的碰撞声,纷繁错落的马蹄声。
褒姒一时懵住,陷入迷乱:刺客和阿蠡不是同伙?
待黑衣蒙面人全部倒地时,一群白衣人走得像一阵来去自如的风,瞬间无踪。
褒姒拉着战战兢兢的云儿从灌木丛里站起,见阿蠡迎面而来,没说一句话,唯目光灼灼直视着她。
“小姐,这个人好怪!他就是传说中的犬戎白狼吧?他们杀了大少主,又为何要救助二少主和褒毓小姐?”
“不必追问,白狼行为一向古怪。”褒姒含糊其辞,心神飘忽。
褒洪德和褒毓分别赶过来,褒洪德按着臂上溢血的伤口,满目凝重的关切:
“姒儿,你没事吧?”
他不是在乎我,只是在乎他的贡品!褒姒转面,目光移向夜幕的眉心处,见一轮苍月在夜风里瑟瑟发抖。
“别说闲话了!快些上车赶路。”褒毓的声音永远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好险,多亏毓妹妹思虑周全!白狼如何会施以援手?真是匪夷所思。”褒洪德擦去脸上的一缕血迹,看着被劈开的那辆马车心有余悸。
褒毓转折眼珠却不答话,走到马车前,掀开软帘,探身往车里挂了个小小的灯笼。褒姒和云儿再上车时,感受到满车的温暖。
褒姒发现腰间丝绦上卡着一张白绢,悄悄拽出来,待云儿倾斜在车上睡去,才慢慢打开:
颠覆大周王朝,杀了姬宫湦,你才能见到父母!
这才是阿蠡半路杀出的原因!
褒姒将白绢攥在手里,在灯笼淡红色的暖光里激灵灵打颤。
夜色正酣,官道在月光下无休止地延伸,残菱衰草在秋风里哆嗦着。
又一天红日初升时,镐京西郊的木芙蓉开得正美,千枝成玉,万缕芳菲。车轮吱咛咛响着,很快经过镐京的最繁华处——西市。这里商贾云集,酒肆林立,青楼歌坊,丝竹悦耳,热闹非凡。街上有浓妆艳抹、高绾云髻、广袖长裙的女子,更有那蓝眸毡帽牵着骆驼缓缓而过的淮夷人,还有白肤深目的鲜卑人,头戴笠帽、身穿奇特长袍的犬戎商人。另还有许多辨不清种族地域的异族人士,在拥挤的店铺,毗邻的摊位前探头缩身。一家鲜卑人开的诃子汤馆里顾客盈门;一家柔然人开的绸缎店里,不时有打扮入时的女人在进进出出。镐京以其宽阔胸怀海纳百川。这里的居民对外来人不带一丝惊讶、倨傲。
霞光万缕中氤氲着花香,奢华的屋宇,气派的庭院,无不显示出居住者身份不凡。
车顶上桐叶飞扬。睡醒的云儿掀开帘子看着车两旁,惊喜地喊:
“小姐你看,那边的木芙蓉多好看哎!”
褒姒隔着车窗望去,默默点头:“朝歌之地,当然不乏奇花异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