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叶扶着灵柩哭了一会儿，只觉得胸口憋闷头晕眼花，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褒宝等人大惊失色地将她扶住，搀着送回□□。
她歪在后厅的紫檀椅上，揉着胸口长吁短叹，泪水涟涟，见常林进来便道：
“家里这般情形，候爷还在牢狱，我真是无法支撑。”
常林一身白衣不波自定，抱拳低头道：“事不宜迟，当立即命二少主送褒姒进京。”
杨子叶一腔悲郁写在脸上，目光黯淡到了极致：“总得办完道儿丧事吧，难不成……”
常林微微探身，声音果决：“大少主殡葬须择日而行，营救候爷刻不容缓！”
杨子叶手搭在椅子的玉石扶手，坐直身子，将心一横：“好，也只有这样了！宝儿，你去告诉你二少主二少奶奶和褒姒，晚饭后莫在灵堂滞留，来后厅议事，记着避开褒毓，林娴。”
褒宝答应着走得迅疾，杨子叶看着常林：“此事由虹儿说出来最好。”
常林点头赞许：“夫人所虑极是！”
夜阑人静，细雨如银，如斩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将紫云堂后厅覆了一片迷蒙光色。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杨子叶、褒洪德夫妇、褒姒在后厅围着一张几坐定，由褒宝添茶伺候。常林佩剑站在红柱后面，警觉目光一遍遍在窗口、门口扫掠。
杨子叶盯着几面，神情有些呆滞，声音嘶哑，带着老妪般的沧桑和劲松般的刚劲：
“今儿叫你们来，乃为商议营救你父亲之事。”
几个人俱警觉收尽了杨子叶巨变后的苍劲，凝重点头，每个人脸上皆是铁一般的沉重。
褒洪德看到褒姒低头垂目坐着，不停摆弄发梢，他心里酸楚，朗声道：“但听母亲吩咐。”
杨子叶扭头对两个丫头道：“看好门，闲杂人等不得接近。常统领，你过来。”
常林急忙走近主子。
杨子叶让常林站在身旁，顿觉力量倍增。低下头的一瞬又泪流满面，泪光映着烛影闪亮：
“京中情形，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姬淑岱虢石父等狼子野心，视忠于周幽王的贤臣若眼中刺肉中钉。你父帅杀敌立功，姬宫湦封他为太师，位列三公之首，他们便决计除去，共同弹劾，又早买通贼人诬假做真，将你父帅打入监狱，命在旦夕。只等那奸贼略施小计，咱褒家就可能被诛灭九族……”
褒洪德与褒姒相视，焦灼、痛楚，且悲且恨，却见燕虹站起来，一甩袖子道：
“母亲，难道我们就没办法，只有等死了？我才不想死呢！不如等大哥哥丧事完毕，我和二哥哥、毓妹妹、常统领，率领褒家军杀进京去，杀了奸贼，救出父帅。”
杨子叶肃然挥手制止：“虹儿，不可义气用事。大内虎贲军无数，高手如云。硬拼？我不能让你们白白送死。”
燕虹眸中一抹悲恸一抹豪气，叹道：“可叹我父亲暴毙，无法调遣长漠十八鹰。若不然，我定然带着十八鹰冲进镐京，昏王奸贼一个也不放过，杀他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常林幽然道：“闻知姬宫湦正在广征美女，若觅得美人晋献，或能免祸，救出侯爷。”
杨子叶目流欣慰之色：“常统领之言甚合我意，只是苦于佳人难觅……”
燕虹闻听眼珠疾转，忽兴奋得跳起来，伏在杨子叶肩头，歪着头看她，满面喜庆之色：
“母亲，若说佳人，难道还用找吗？”指着褒姒笑意幽深：“若论美貌，没人可及我褒姒妹妹万分之一。我见过众多的公卿、侯府千金小姐，姒妹妹是我见到的最美的人。若将她送进京去，定能讨得姬宫湦欢心。不仅父帅得救荣及我褒氏宗族，姒妹妹也有了好归宿，真是两全其美！”
褒姒如临寒潭，浑身打颤，和褒洪德同时道：“母亲，使不得！”
杨子叶望着褒姒，目中沧桑褪尽，刀锋立现，气势迫人：
“褒姒，如何就使不得？进入周宫册妃封后，可是寻常女子求之不得的好事。”
褒姒此时才了悟被免罪释放及认作义女的真实涵义，身心都在发抖，双手合拜：“母亲，女儿无德无命，难当大任！我情愿跟着你、侍候你一辈子！”
杨子叶怒容满面站起来，指着褒洪德：“我意已决！德儿，你别去守灵了，早些回房安歇，明日一早去找城西那个从周宫出来的李姑姑，教姒儿宫廷礼仪及坐立、走路、吃饭等细节。姒儿聪慧，当不费力。后天你便送姒儿进京，救你父帅于囵俉。褒宝，送褒姒小姐回房准备，去制衣坊取回给小姐订做的礼服，若不合适，赶快改制。余人去守灵吧。”杨子叶说完，转身。
“母亲！”褒洪德大声呼唤。
杨子叶顿了一下，慢慢挑帘入内。
“二哥哥，咱们走吧。”燕虹硬拉着呆若木鸡的褒洪德，匆匆消失于门外苍茫夜幕中。
褒姒慢慢站起来，腰弯得像历尽沧桑的老树，面色僵冷，如一潭泛不起任何涟漪的死水。谁会怜悯，美丽皮囊下的这颗千疮百孔、颤动而步步沥血的心？她跨出门槛时被绊了一下，脚尖生痛，差点跌倒。
“妹妹，当心。”褒宝含泪搀扶着她出来，一阵冷风卷起落叶，扑面生寒。
褒姒沿着平整甬道，直着眼睛走，步态机械，心如死灰或心如止水，大抵如此。她边走边流泪、悲思：
母亲说过活命的利器是心的坚韧，可为什么我会甘于沦为工具？以至于精神的一切都被可悲地剔除。生活教人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