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不仅阿尔斯楞倒吸一口冷气,马五也牙疼似的直抽抽。两人奇怪的表情倒是让朱由校莫名其妙:怎么了?这么做有何不妥吗?草原上这么多还没找到归宿的牧民和牛羊,不得紧紧抓在手里,难道还等着科尔沁和老奴来摘果子?
阿尔斯楞激动地叽哩哇啦说了一大通,满脸通红手舞足蹈的样子,让朱由校很是担心,这孩子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马五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他拱了拱手说道:“皇上,这孩子说,如果真的给予他们这些人大明户籍,别说为大明放牧和作战,就是把草原打下来都行。他们很愿意成为大明最忠诚的战士和牧民。”
朱由校奇道:“阿尔斯楞,你怎么会说这种话?你难道是汉人?…”
阿尔斯楞闻言,沉默了片刻,稚嫩的脸上,多了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凝重:“尊敬的皇上,您不知道,杀死最多蒙古人的,是蒙古人自己;每年冬天饿死最多蒙古人的,也是蒙古人自己;抢夺其他部族最多牛羊的,也是蒙古人自己;
每个部族间的仇恨不仅可以延续几百年,而且永远也没有和解的可能,因为每一个蒙古贵族,都梦想成为下一个成吉思汗,于是他们发动了一次又一次战争,却没人问过我们,是否真的愿意作战;
父亲还活着时,曾经告诉我,如果可能就加入大明的军队,只有这样才能保卫自己的牛羊和家人。汉人至少愿意用铁锅和粮食来换牛羊和毛皮,而蒙古贵族只需要用手一指,我们辛苦得来的一切,就会成为他们的财物。”
朱由校听罢,也陷入了沉默。阿尔斯楞说的这些事,大明土地的山也正在发生,甚至过犹不及。蒙古贵族夺走了贫困牧民的所有,而大明的官绅也夺走了贫困百姓的一切。
大明百姓对于官绅的怨恨,早已成了一堆干柴,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点起冲天烈火。如果自己再不加紧变革,势必会被这冲天烈火吞没,被历史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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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见皇上又陷入了沉思,还以为皇上陷入了动摇之中,毕竟老人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就继续小声进言道:“皇上,这件事,您可要三思啊。这要是万一混进来了奸细,那可不得了。辽东旧事,不可不防啊。”
朱由校闻言并未急着说话,他将思绪整理了一下说:“马五,辽东多个城堡确实是被奸细里应外合攻破的,可这关蒙古牧民什么事?自己的防范工作没做好,就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奸细历来都有,又不是只在辽东才突然出现的。”
皇上的话,让马五的眼珠子都快蹦出眼眶了:“皇上,可确实是蒙古人当了奸细啊。”
朱由校摆摆手道:“如果守关将领,早已做好了应对工作。对蒙古部族的动态做到心里有数,怎会发生这种事?为将者,不查敌人动静,不查城内奸细,却把责任推到蒙古人身上,这是什么?这就是渎职!!
明明知道后金和蒙古眉来眼去,还把蒙古人放进来,自己充当滥好人混名声,这是一错;把蒙古人放进来,而不严加管束,这是二错;第三,开城门的可不是蒙古人,而是我们自己的将领。识下不明忠奸不分,有这样的统帅,才是大明的悲哀。”
马五有些气哼哼地看了阿尔斯楞一眼,明显有些不服气。他可以和蒙古人交朋友,拜把子,喝酒聊天都没问题,但是只要一声令下,他照样会把钢刀戮入蒙古人的胸膛。传统军人的烙印,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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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五,你告诉朕,土地和人之间,谁最重要?”朱由校笑吟吟地问道。
“皇上,这还用说,当然是土地。没土地那里来的粮食。”马五理所当然地回答。
“嗯,话是不错,可如果要是没人种地呢?粮食从哪儿来?”朱由校反问道。
“这…”马五扣了扣脑袋,皇上说的话好像也是对的。
朱由校淡淡一笑:“马五,放下你心里的杀戮之心。试着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人,也可以是财富。你知道大明现在最缺什么吗?就是人。而蒙古与后金,一直和我们争夺的除了土地,也是人。
你想想,如果朕把牧民都纳入我大明,谁给蒙古贵族放牧?如果朕把辽东人口都带到安全的地方,谁给后金种粮?当然,这些人口需要有一个地方安置,朕,看中了这里的草原。所以才带着你们,准备去和那些落魄的蒙古贵族友好协商一下。”